在接到命令，十幾個白大褂推來各種儀器設備，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而弗爾安自始至終站在原地，神情看不出一丁點端倪，眼一擡，無形的壓迫氣場鋪散開來。

恍惚間，李瑞順覺得，好像和幾年前的弗爾安對上了。

他痛苦地看着弗爾安，眼裡沉甸甸地透出些許什麼，是示好，是祈求，還有别的東西。

分化預測報告發至弗爾安終端上，他手指一僵，沉默不言。

心髒猛地抽緊，仿佛預感到接下來的事情。

阿伊瑞渾身都在抖，抖得厲害。

他費力地擡起手臂打在透明玻璃上，眼底布滿血絲，再也忍不住開始啜泣，卻被藥液裹挾包圍，液體灌進嘴裡，氣泡滾騰而出，無力逃脫。

“達姆、唔——！”

分化開始，無法終止，要麼生，要麼死。

維生倉外，弗爾安呼吸停洩一下，然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地沉靜下來，面前的動靜越來越弱，直至氣息奄奄，他才終于擡眸掃視倉内一眼，伸手摁上啟動裝置，殘酷的下了決斷。

綠色液體一波一波滾過來，全身骨骼肌肉頓時撕裂般的疼痛。

阿伊瑞的眼睛空了一瞬，好像被抽走了所以東西。

他有點喘不過氣。

有什麼東西哽在他嘴裡，說不出來，是什麼啊。

一瞬間，警示器發出刺耳尖鳴，一切喧嚣變得模糊，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眼睛空洞半阖。

脆弱好像下一秒就會死去。

但是。

我不想死。

疼痛迷糊了時間的概念，但弗爾安不會，他挺直地站在那兒，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半步。

第一次分化持續了兩天，成功了。

……

阿伊瑞虛弱地再次醒來後，已經從維生倉抽離，一切好像如常，但是弗爾安不見了。

整整一個月，都沒有見過他。

阿伊瑞也不太想見到他，花了整整一個月，他才從第一次分化中調整好情緒波動。

後來，弗爾安回來了，好像也沒什麼改變。

阿伊瑞開口叫着達姆，該笑笑該鬧鬧。

時間又成了一個數字，快速前進。

阿伊瑞開始學習一份新的課程，精神類課程，大多為雄蟲所學。

新來的這位導師常穿灰色長款西裝，低調儒雅，幽默又風趣，經常對着阿伊瑞侃侃而談，就是眼裡總是透着一點憐惜，讓阿伊瑞不太舒服。

以前的那股勢力也莫名消失，再未出現。

阿伊瑞掩住眼底晦澀的情緒，看向自己的指尖，徹底抹除了自己不切實際的逃跑幻想。

他太弱了。

沒有絕對的實力，什麼都是虛的。

他選擇留于弗爾安身邊，既然無法逃離，那就提升自己。對于教學資源，弗爾安向來不吝啬，他有時也會親自指導，雌蟲有的所有課程，阿伊瑞也會有。

八歲，他跟随弗爾安搬離賽亞蛇星，前往主星系翡翠星，徹底定居。

阿伊瑞的身體開始抽條，精神訓練也逐漸順手。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弗爾安對他越來越縱容，他允許阿伊瑞在固定地點出行，更甚一次，他帶着他前往首都星出席了一次大型軍事宴會活動。

阿伊瑞的身份開始暴露于主星系各大世家明面上，何況弗爾安地位不低，連軍政界也對這個雌子有所耳聞。

很多蟲都知道了弗爾安有一個凍精孕育出的一個古怪的雌子，他很少出現在正式場合，也從不對外見客。

即便在正式場合也是一句話不說，沉默地跟在他雌父身後。

沒有玩伴，沒有社交，古怪的緊。

雄保對于弗爾安竊取高等閣下精子這件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不知道。

阿伊瑞的身份信息錄入非常地順利，以亞雌的身份，誰也不知道他其實是一位雄蟲閣下，包括阿伊瑞，他連雌雄差别都分不清，以前還好奇過自己的生母，後來才偶爾得知……

哪有什麼生母？他就是弗爾安生出來的！

弗爾安生出來的！

那一天，他眼前一黑，大腦一片空白，乍一下重重卡殼。

很好，現在他又開始好奇自己的生父了。

可能是沖擊過于巨大，他看到弗爾安就覺得古怪，思維混亂滾個不停，後來實在是忍不住，要跑去找弗爾安問個清楚。

弗爾安拿着簽字筆正要簽字，一擡頭，就看見阿伊瑞趴在金屬門闆上，鬼鬼祟祟地探出身，歪頭眨眼沖他笑。

聽到這個問題，弗爾安輕笑，把眼鏡往上一推，一本正經地開始忽悠。

雌雄性别都是靠出生時檢測出來的，身體上并未有明顯差别特征。

更沖擊的還在後面，他也是雌的。

阿伊瑞：“……”

他嚴重懷疑弗爾安又有诓騙他的嫌疑。

……

翡翠星是一處私有星，享有資産法律保護，弗爾安在這裡的軍事部署很強，他們在這兒度過了很長一段和平時期。

阿伊瑞聽到的每一句話都嚴格受到監控，到現在他都不知道外面所處的這個社會到底是什麼情況。

從外界來看，他是雌蟲，應該按照雌蟲的标準來養。

弗爾安也存了讓阿伊瑞與塔蘭作對的心思，安排了大量的軍事戰術演練和文化課程，但考慮到阿伊瑞的身體狀況，這些課程并不嚴苛。

阿伊瑞也接收良好。

對于一些主星派系來說，弗爾安與塔蘭休戰不是一個好消息，這代表視線轉移，他們要遭殃。

更要命的是，翡翠星與聯夫兒星同處主星系，雙方在明面上達成了協議，默契地維持表面平和，并一緻将戰火瞄向邊境。

蟲族星際邊境戰場局勢緊張，前方議會氣氛更是緊繃，但這些影響不到未成年。

阿伊瑞的分化階段需要穩定，而納澤爾也同樣需要。弗爾安最終還是選擇了退步，塔蘭也選擇接受。

一切争端，都沉入平靜之下。

轉眼時光匆匆。

阿伊瑞十五歲了，脫離了幼時的病态，留着幾分青澀，他五官眉眼精緻，笑起來，眼睛盛過細碎的光，很漂亮，還是湖泊一樣。

他轉頭，一雙眼眸輕眨，風吹過去，撩起額前幾分碎發。

阿伊瑞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