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說着一邊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叼着根沒點燃的煙、一臉皮笑肉不笑的郗野,補充道,“辦案是他們的職責,你隻需要負責其中一部分就行,别被一些不要臉的人壓榨勞動力。”
時栖沉揉了揉額角,随口敷衍了兩句,接過飯盒打開看了一眼。四菜一湯,鮮竹筍炒臘肉、油爆辣子雞、紅焖大蝦、白灼菜心和番茄菌菇湯,米飯在下面裝了慢慢一屜。
“謝謝。”時栖沉收回目光,重新蓋好蓋子防止熱氣溢出。
秦彬走後,時栖沉臉上的表情瞬間淡了下去。他轉身欲走,郗野卻晃晃悠悠地擋在了他跟前。
“你還别說,秦彬這副樣子倒真像是個小媳婦。”郗野湊過來,一臉的回味無窮夾雜着八卦的心思,“你倆果真沒一腿?”
“……”
時栖沉轉過身,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吐出,“你是不是很想知道為什麼今天上午我第一眼見到你就非常非常讨厭你?”
郗野:“難道不是因為你犯病了所以對這世界上一切英俊偉大的臉都懷揣着惡意?”
“當然不是。”時栖沉冷冷開口,一字一頓,“是因為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有些時候,真的很欠揍。”
“……”
他說完,拎着飯盒重新朝休息室走去,徒留下郗野一個人站在原地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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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什麼聖什麼蘭,這衣服是我在集市上随便買的。”
審訊室的單側可視玻璃牆外,郗野推開門走了進來,幾名刑警趕緊站起身跟他打了個招呼。郗野擺了擺手,拿起桌上的耳麥戴上,那頭傳來訊問的聲音。
“什麼時候?在哪裡的集市買的?買的時候多少錢?”
“一年多,在哪裡我記不清了,多少錢我也不記得了,可能有個一二百塊錢?”
“今年春季的新款一年多前就買到了,兩百塊錢一件,這麼劃算的話我可要去批發了。”郗野沒忍住,摘下耳麥悶聲笑了起來。
高原站在一旁,無奈道,“已經快一個小時了,他咬死不承認,說就是自己買的,再問就說記不清了。”
“查購物信息登記。”郗野活動了手指,“這東西絕對不是他自己的。一個人是不會突然購買超出能力範圍的東西的,所以我更傾向于這衣服是别人送的或者他撿來的。”
話音剛落,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高原按住耳麥,轉頭看向郗野,“他改口供了,說那衣服是他前幾天在石灘上撿的。”
“什麼時候撿的?”
“他說他記不清了。”
郗野重新戴上耳麥,沉聲,“問他27号那天晚上去石灘上幹什麼?”
審訊室裡,刑警扶了扶耳麥,按照郗野的話問出口。李成元愣了一下,“我27号沒去石灘。”
“撒謊!”刑警一拍桌子,“有人看到過你穿這個衣服出現在石灘上,你現在還确定衣服是你自己的嗎?”
“是我撿的,我昨天剛撿的,27号那個人不是我!”
“你不是記不清哪一天撿的嗎?”
李成元意識到了什麼,閉緊了嘴。忽然門被推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郗隊。”兩名刑警和他打招呼。郗野點點頭,一直走到跟前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啪”地一聲,一個裝着紐扣的透明袋子被扔到了桌子上,李成元木讷的視線緩緩地轉了過去。
“27号有人穿着這件衣服去了案發地點附近,并把紐扣遺落到了現場。”
“正常人的反應應該是27号我在哪兒,但你的第一反應是27号石灘上的穿着這件衣服的人不是你……到底是你根本就在撒謊,還是說你見過有人穿這件衣服?”郗野語氣平淡,每一個字卻像是一塊石頭敲進了李成元劇烈震顫的心髒。
“說吧。”郗野的指關節叩了叩桌面,“你說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不多時,郗野從審訊室走了出來。
“繼續關着,先關他個二十四小時,直到他回憶起和他做交易那人的聯系方式家庭住址。通知生态園老闆,這玩意兒涉嫌非法倒賣木材,讓他好好查查他園子裡那些個樹到底還剩多少棵……讓陳年年手頭的活先停一下,帶人調取李成安家裡座機的通話記錄,李成元沒有手機,和人聯系的唯一途徑隻可能是座機,順便去查李成元李成安名下的各個銀行卡,看看這些每個月有沒有固定的一筆工資外收入。”
一邊說着,郗野推開了休息室的門。裡面空空如也,早已人走屋空。
“……算你跑得快。”郗野喃喃道。他轉身調轉方向進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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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案情分析會上,高原正在總結發言。
“根據李成元的描述,他和他哥哥李成安一直以來都聽從那個人的指示,定期将生态園裡的枸骨樹偷運出來,放在指定的地點,那人會打給他固定的一筆錢,一般是在取走東西後的第二天。他不知道那人的真實姓名,隻知道那人喜歡别人叫他Tar。他倆的合作從去年七月份開始,已經持續了一年多,李成元一家從中獲利近十萬。”
“怪不得不肯說。”曹波說,“十萬塊對于他們家來說可是筆不小的收入。”
“衣服呢?衣服是從哪兒來的?”
“今年九月份的時候,Tar先生再次聯系他,說是想要一批新鮮的細刺枸骨樹樹枝,還特意強調了樹枝的長短粗細,于是李成元趁着修剪的時機弄來了一麻袋的枝葉,李成安按照要求放在了約定地點,就是那片礁石灘。”
“出于好奇,兄弟倆人就想看看這麼長時間一直合作的客戶到底是誰,于是當天晚上就在石灘附近找了個地方躲起來。但當天天氣不好,所以他們隻遠遠地看見了一個男人從旁邊經過。那人沿着石灘往村子的方向走,把手裡的皮衣挂在了礁石上。”
時間倒回到幾個小時前。審訊室裡,刑警從筆錄中擡起頭,眉頭緊鎖。
“你看到他取走了你放在那兒的包裹?”
“沒有看到。”李成元嗫嚅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Tar,他走的時候雙手空空,還留下了那件皮衣。”
“但他走後我去看了一眼,我們的包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變成了一個死人。”李成元終于擡起頭,眼底倒映出深深的恐懼,被疤痕分割開的臉愈發扭曲。
“我想要那件皮衣,于是就湊了過去,結果看到那個死人的身高、容貌、胖瘦,都和那個剛剛離開的男人一模一樣……”
“啪”地一聲,是郗野的筆敲在了桌面上。會議室裡一片安靜。
“李成元具有先天的智力缺陷,伴随着輕微的臆想症,他看到的‘一模一樣’,不一定真的是‘一模一樣’,但也給我們提供了一條分析思路,如果兇手和死者在身高體型方面具有較高的相似度,那麼偵查範圍就縮小了很多。”
郗野轉頭,“皮衣的購買信息查到了嗎?”
“查到了。”陳年年從平闆裡擡起頭,抿了抿嘴,“和李成元說的大緻對上了,購買人所使用的手機号碼和Tar的手機号碼所處ip屬地高度重合,應該是一個人的兩個号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