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短短十分鐘裡,他已經完成了洗澡、刷牙、潔面、刮胡子,換上便裝,穿鞋等一系列外貌工程建設。
鏡子裡倒映出男人俊美深邃的面容,立體高挺的骨相,狹長的眉眼,充滿力量感的堅硬而鋒利的下颌線條……郗野用寶貴的三秒鐘時間鑒賞了一遍自己的外貌,完成了“今天也是帥得慘絕人寰随時随地能去競争公安系統唯一警草”的簡易版顔值自評,随後狂奔下樓,再次返回時栖沉房間門口。
他擡手剛要敲門,一旁的電梯門卻“叮”地一聲打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對象從裡面走了出來。
秦彬看起來比他要更吃驚,随之而來的是深深的敵意與防備。“你怎麼在這兒?”他問。
他今天戴了一副金絲邊眼鏡,簡直是溫文儒雅這四個字行走的代名詞。秦警監的目光先是落到時栖沉禁閉的房門上,又落到郗野嘴邊挑起的那抹若有似無的弧度上。
郗野決定用這個暧昧無言的笑代替回答。
秦彬皺了皺眉,無視他,擡手敲了敲門,“栖沉,你醒了嗎?”
“他早醒了。”郗野在他背後懶懶道。
門剛敲了一下,時栖沉就從裡面拉開。他已經洗漱好了,穿着萬年不變的襯衣長褲,襯衫紐扣一直扣到下巴,搭配灰色的薄呢大衣,恨不得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皮膚露在外面。
秦彬:“你這是要去哪兒?”
時栖沉看了眼郗野,平淡道:“跟郗隊出個任務,案子有進展了。”
秦彬難以置信:“這種事情你留在警局就行了,你又不是做外勤的——”
從時栖沉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郗野半倚在走廊的牆上。男人面容鮮明,輪廓深邃,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賓館淡金色的壁紙把他襯得像個即将開始拍攝的混血男模。
他似乎并不打算開口,時栖沉隻好道:“現場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想去看看。”
這也是實話。有人說犯罪現場往往殘留着犯罪者内心隐秘的渴盼,犯罪心理學家走進往往是不是一個犯罪現場,而是犯罪者的心理。
秦彬大概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又深深地看了時栖沉一眼,忽然轉身拽着郗野往旁邊走,“我跟郗隊說幾句。”
時栖沉打了個哈欠,對他們要說什麼并不感興趣。
他自顧自轉身回屋去拿防霾口罩。剛要關上抽屜,想起了什麼,他猶豫了一下,又從裡面多抽出了兩個,裝進了公文包。
走廊上。
秦彬眉宇間難掩煩躁,重複,“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是他現任上司。”郗野說。
“那你怎麼不把公安局搬到賓館裡,每個警員一人一間房!”
“說什麼呢?時教授可是外聘高級人才,跟其他人怎麼能一樣呢。”
“你這分明就是監視他控制他……”
“秦警監,說話要講證據。”
郗野今天似乎心情很穩定,悠悠然地把話堵了回去:“賓館不姓秦,誰都能住。昨晚我因為太晚了開車回家不方便就在這開了間房住了下來,怎麼?有問題?”
“……”秦彬無聲地說了什麼。郗野幾乎百分百肯定那是一句被咽下去的髒話。
“不過秦彬,我很好奇,作為時栖沉的一個普通朋友,你是不是管的有點多呢?”
郗野湊過去,用小得隻有兩人才能聽清楚的聲音說。他的目光裡閃過一絲洞悉一切的精光。
秦彬臉上刹那間出現了一抹厲色,又被他迅速按捺住了。
“我和栖沉多年摯交,情誼深厚,照顧他是應該的。”他淡淡道。
郗野笑了,“是麼?”
緊接着他問:“僅僅是朋友嗎?”
秦彬:“……你什麼意思?”
郗野不說話,隻是帶着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在經過他身邊時湊到他耳邊說了句什麼,随後便揚長而去。
時栖沉剛剛在樓下等了兩分鐘,郗野就從電梯裡走了出來。
“走吧。”他伸手去攬時栖沉的肩膀,被他不着痕迹地避開了。時栖沉朝上拉了拉口罩,遮住更多的面容,“誰開車?”
“當然是我。”郗野毫不在意地搓了搓落空的手,“我不習慣把身家性命交到别人手裡,萬一你想殺了我,我豈不是一點閃躲的餘地都沒有?”
時栖沉:“……我為什麼要殺了你?”
郗野揚了揚鋒利的眉梢,伸出一根手指頭在面前搖了搖,但笑不語。
郗野說的就好像他多麼熱愛生命一般,但開起車來簡直是随時随地準備起飛。看得出他昨晚是因為車上有女士所以有所收斂,這次完全無所顧忌,幾次從兩輛車之間狹窄的縫隙間擦過去,G60龐大的身軀在車流中橫沖直撞,時栖沉緊緊地抓住把手才能勉強穩住身子,心裡隻有一個想法,幸虧早上沒來得及吃早飯,不然遲早給這輛車内部來場洗禮。
原本二十多分鐘的車程他愣是壓縮到了十五分鐘。抵達現場的時候才早上七點整。
清晨的湖邊,空氣裡泛着潮濕的氣息。盛夏剛過,大片的野草依舊蔥茏,交織成綠意的海洋,淹沒到人的膝蓋。湖邊有不少野生果樹,枝頭生着黃黃紅紅的果子,大抵隻有拇指大小,看一眼似乎都能品到酸澀的苦味兒。
抵達現場時那輛車已經被從湖裡拖了出來,湖邊被來往的人踏出了一大片平坦的土地。一群警員已經有條不紊地在現場交接工作,秩序井然。
郗野對着湖邊冰涼的空氣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看也不看地朝一旁的人伸出右手,“給我一個。”
時栖沉:“?”
“口罩。”郗野惜字如金。
時栖沉在心底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但還是忍氣吞聲地從包裡掏出一隻未開封的防霾口罩給他。
曹波剛好從那邊過來,正好看見這一幕,屁颠屁颠地湊過來,“時教授你怎麼也開始戴口罩了?被郗隊傳染了?”
“是。”時栖沉擡腳朝現場走去,“和某人共處,周圍的空氣都會變得渾濁。”
郗野:“……”
曹波:“……”
郗野不可思議,“他陰陽我?”
曹波滿眼同情,“是……你又惹人家了?”
郗野拍了他一巴掌,“笑話!”接着也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草叢深處的湖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