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生物遺傳學和人類倫理學的角度,二者并不适合在一起。
裴延知道林黛玉很小的時候便被接住到别人家裡,對于這些知識,似乎也并不清晰——也許是上位者刻意蒙蔽的,就如她攜帶的家财一般。
托蘭世家大族之下,竟是埋藏了如此的黑暗嗎?
一個才十七歲,本應該活潑的少女,居然連這些常識都沒能學到。
聯想到少女之前的描述,仿佛有一張幽黑可怕的大網,密密麻麻布在羸弱白兔的身上。
将來她若是知道……
裴延深吸了一口氣。
“林小姐,你聽我說,”他盡量保持冷靜,語氣不露異常,“你和你的表兄,并不合适,不要聽他哄騙。”
“你等我找到你。”
他的話斷在這,擡首被來人投下的陰影籠罩,裴延眉宇一凜。
鍊接那端的少女隻覺臉頰沖上一陣滾燙,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肯定紅暈滿面。
裴延,他……
這是什麼意思?
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林黛玉紅着耳尖,整個人不受控地躲到被窩裡去,默了默,又手忙腳亂地整理好額前散落的碎發,心虛的目光投向門口。
幸好,屋外并無一人察覺到她的異常。
黛玉微涼的雙手貼上臉頰,試圖給自己降溫。
她心想,自己方才應該破口大罵對方是個無禮的登徒子才對,怎麼會輕飄飄被男人牽着走?
可是她心口小鹿亂跳,難以言喻的陌生情感滌蕩着胸懷。
天啊,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黛玉思緒翻湧,隻覺臉上的熱量更加滾燙。
本來還有些慚愧的少女,現在卻更加不敢主動招惹男人了。
裴延不知道自己短短幾句話,便引得女孩心跳加速。
他漫不經心地摸了摸修長的指骨,在冷光之下,男人眉目冷淡的側臉顯得有些淩厲。
來人是個斯文的年輕人,身穿白大褂,鼻梁上懸着一副金絲眼鏡。
他視線穿透鏡片,眼神溫和而敏銳,唇角維持着一抹官方的淡笑:
“你好,裴延上将。有空聊聊嗎?”
是中科院的研究員。
裴延揚起狹長冷硬的眉尾,目光落在研究員伸出的手指上。
“帝國中央科學院,信号捕捉員,簡蘭。”
這個時代了,還有人随身帶着名片卡,更奇妙的,是那卡片上印制的日期,落款在前兩個月。
裴延并不認為自己會是這個人的目标,尤其是對方的職務與自己毫不相幹。
深邃瞳眸微縮,男人意味深長的挑眉:“有何指教?”
*
大觀園。
淺夏悄悄降臨,園内人恨不得躲着太陽走。
微風拂過穿堂,帶來的涼意卻遠不及一碗甘甜的井水。
可惜有的人還需兢兢業業守着藥爐,在炎炎的夏日,打着一根蒲扇,額上冒着大顆大顆的汗珠。
自從病氣好了大半,黛玉就很少點名要紫鵑服侍,隻叫她在屋内做些輕松的手活。
可紫鵑像是不知道被人冷落的滋味,大熱天的,非要精心地吊着藥戥子,細細守在角落煎熬。
小丫頭們也不懂她的心思,樂得有人接替這份累人的活計,也便撒開手,自己幾人湊在一處說悄悄話。
身穿薄衫綠裙的女子,手邊的軟帕上濕得足以擰出水來。
還是伺候完黛玉的雪雁瞥見,連忙拉起她:
“紫娟姐姐做這些幹什麼?”
她也不高聲,隻是兩隻眼睛冷冷盯着小丫頭們,随意指了一個過來,無聲的交接了這項工作。
把紫鵑拉到更偏處,雪雁語氣有些冷:
“姐姐把我當什麼人了?”做着最低下的活,讓人怎麼想其中的溝節?
潇湘館裡隻有兩個大丫頭,雪雁面相嬌憨,近來卻愈發威嚴了。
“若是疑心我離間了姑娘與你,隻管告訴姑娘。”
“雪雁,我自是沒有疑你。可……”
紫鵑像是被人戳中了痛腳,兩行淚垂了下來。但被雪雁奪權的事實,又實實在在叫她很難不往那個方向去猜。
“姐姐,你還沒明白嗎?姑娘特意空着你,是讓你反省。你若真想不通,潇湘館便留不住你了。”
雪雁本來看不得二人離心,但是黛玉同她夜談了整宿,話裡話外隻有一個意思。
紫鵑生在賈府,年前她越俎代庖的行事,叫姑娘寒了心。
如今寶玉成了親,更不應該叫她往賈母那裡去。
為了黛玉的清名,這份委屈,她該受,也必須得受着。
雪雁打小就是林家人,受的是林家女兒一樣的教育,從不做本分之外的事,黛玉更為放心。
“你和紫鵑,依舊随我前後,隻是潇湘館上下,都要你來收束統領。”
“萬不可,再有人生那般的妄想……”
林黛玉想要奪回林家的家财,必須先把整個潇湘館打理得鐵桶一般。
唯有如此,她後面的計劃才不會有提前洩露的風險。
從胡思亂想中冷靜下來的少女,臨窗遠眺的目光收回,最終視線落在了矮桌邊上的空白冊子上。
她淺淺一歎,旋即提筆,将記憶中,曾經和林家有過牽扯的人物流于生宣。
她不會再坐以待斃。
望着還有大片空白的地方,黛玉心底浮起一絲信念感:
接下來,她就要榮國府,把屬于她的榮耀與光芒,幹幹淨淨還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