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醫院楚君還是第一次來。
大樓主體是白色的,藍色的玻璃在其上規則的分布着,平白為它增添了幾分肅穆。
醫院裡總是喧鬧的,醫生護士不斷地穿梭在每條走廊中。偶有喜極而泣的哭聲,像是死寂湖面上的一圈波浪,一圈一圈漾起了冰冷空氣中少有的溫暖。
“下一個就到了!”
齊小曉一邊注意着大屏幕上的号碼,一邊刷着手機。
楚君坐在一旁,整個人像是在放空自己。
其實到醫院排隊、挂号,打封閉針、開藥這個流程,她已經非常熟悉了。
唯一難挨的,是打完封閉針之後的疼痛、麻感。
這個晚上,楚君睡得并不好。
白天去了兩趟醫院又加上彩排,實在是消耗了楚君太多的精力。
照往常這麼疲憊的情況下,楚君應是沾床就睡。
但打完封閉針之後的腳踝,總感覺有千萬隻螞蟻在啃食,雖說不到痛入骨髓的那種程度,但也卻是極為折磨人的。
想起身找片止痛片來吃,卻又不想睜眼不想動。
想着睡着了就會好,但一陣陣的麻感又不斷地擾着楚君,總能在她快要進入夢鄉的時候将她又拉回現實。
就這麼醒一陣兒,迷糊一陣兒,也不知過了多久,封閉針的疼痛才開始在藥膏的作用下慢慢減弱,楚君也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楚君頂着兩個黑眼圈出現在了齊小曉面前。
“楚楚,你這黑眼圈有點重啊。”
齊小曉不是沒見過楚君的黑眼圈,但她最近頂着黑眼圈的時候是越來越頻繁了,程度好像也越來越嚴重了。
“後半夜才睡着,黑眼圈重是應該的。”
楚君這麼一說,齊小曉倒是想起來了“啊,對。昨天忘提醒你吃止疼片了。”
“小問題,熬夜隔天困。現在我清醒得很,一點困意都沒有。”
“腳呢。現在還疼嗎?”
“沒問題了,一個比賽還是可以的。”
楚君看了看時間,是時候該出發去比賽現場了。
“快到點了,走吧!”
“走。”
等楚君到化妝間的時候,劇團的化妝老師也已經到了。
楚君也沒想到,她們見面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的黑眼圈怎麼那麼重?戲妝化的淡點我都怕遮不住它了。”
齊小曉在旁邊實在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辛苦了,孫大師。”
說這話時還不忘充滿怨氣的看了眼齊小曉。
孫子銘和楚君她們差不多大,從美院畢業後就在劇團裡當化妝師,有天賦、肯努力,被那些老師們也都當成個寶。
他在劇團畫的第一個妝容就是在楚君的臉上畫的,這麼多年來,給楚君畫過的妝沒有上千次,也得有上百次了。對她的黑眼圈早已見怪不怪了,但這次這麼重的黑眼圈還是很值得一說的。
化眼妝、勒頭、帶帽巾,楚君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改變。
一身裝扮,一個活生生的人物。
楚君覺得,唱戲不是把戲詞中的内容演出來,而是讓演員在台上短短的時間内全身心地沉浸在人物中,讓隻存在書面上的人物活過來。
毫無疑問,在那麼短的時間内就沉浸在自己的人物中是一件困難的事。
尤其在戲曲比賽當中,表演的時間更加短暫,怎樣讓自己迅速投入到角色中,怎樣保證自己唱腔、動作的水準,是每一個戲曲演員都會遇到的問題。也是每一位戲曲演員窮極一生去尋找的感覺。
下午一點,比賽準時開始。
楚君的上場順序很靠前,排在第三個。
候場的地點在舞台的斜後方,從楚君角度,台上的情況一點都看不清。
“你緊張嗎?我都緊張了。”
還沒等楚君說什麼,齊小曉又開始自己說了。
“你可不能緊張。這樣,我去前面給你看看,你在這兒先等着。”
也不等楚君反應過來,齊小曉就已經跑走了。
楚君深吸幾口氣,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
沒問題的,都可以的,沒事,沒事。放松下來。
她不斷地給自己心理暗示。
要說參加比賽的次數也不算少,但似乎不論參加多少次比賽,又或者唱腔、動作多麼的熟悉,都避免不了賽前的緊張。
閉上眼,她似乎都能聽見自己心脈搏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