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壓根就沒向他表達過心意。就算你沒得什麼病。無論是殺沈楓也好，幫他出謀劃策也罷，你隻為了讓他心安而已。”

與葉展那溫潤的聲線極其不符，他出口的話字字句句宛如利刃出鞘，在毫無知覺地一刀刀刺穿沈林，瓦解他，擊垮他……

“你說你不求什麼。還自以為是地說隻要他開心就好……你真以為他沒有半分在乎你？你以為他不知道你的病麼？你知道他為什麼铤而走險去販……”

美麗妖怪突然暴怒，掐住葉展的喉嚨強行終止他的話頭，槍口下滑抵着他的脖頸，顫抖咆哮着打斷他：“夠了！别說了！”

河壩上席卷過一陣寒冷江風，吹散沈林說話間呼出的溫熱白氣。劍拔弩張的空氣中連月光仿佛也變得冰冷，暈染着二人慘白的臉。

他持槍的手和聲音抖在一起，葉展一睨，瞥見他連保險栓都沒開。

遂葉展冷靜凝神片刻，深吸一口氣擡手握住沈林的槍口，反而更上了把勁怼着自己的脖頸。側頭看他，眼神一冷，露出一抹意味不清的笑來。

“你根本就不是期望艾一茶回頭看你。相反，你希望他能隻把你當作順手的工具，無論他做什麼你都毫無怨言地支持——”

葉展感到，沈林抖得愈來愈厲害。

他心中冷得可怕。不管不顧地繼續講着他的猜測。

見沈林那美麗的面龐牙關咬緊，葉展眸光泛冷：

“你殺沈楓，也隻是因為她令艾一茶痛苦。同樣的，你想殺我，是因為我抓住了他。”葉展伸手緊緊抓住沈林那似乎想移開的槍口，迎着他的目光冰冷笑道：

“殺了我吧，就像你對沈楓那樣——你在猶豫什麼？”

沈林瞳孔驟然放大：“瘋子……天才，你他媽真是個瘋子……”

葉展那模樣仿佛迫不及待想讓自己殺了他。沈林的手一陣使不上勁，隻見葉展牙關緊咬着，激動地堅持說了下去：

“他早在半年前就把楓茶樂團注冊商标改成楓林樂團了。定制的門牌都做好了，你沒見過吧？……”

“閉嘴！”沈林失聲喊道。握槍的手指忽然動了動，保險栓“啪！”一聲開了，與此同時勁道卻小了幾分。沈林沉重地想掙脫葉展攥住槍的那隻手，将槍口從他脖子上移開了些。

随着槍口移開葉展心中一緊。那股悲哀的寒意逼得更近。

遂葉展湊近了些，緊抵住他的槍口，不顧一切般地繼續淡淡說出接下來的話：“我是人民警察，他是殺人犯。抓他是我的職責——同樣地，你也有替他報仇的權利。從某種程度來說，我個人倒沒覺得你有錯……”

沈林倒吸一口氣。他聽到逼近的葉展冷笑出聲：“你是不是覺得，我比你更陰暗？

……這樣的事兒過于主觀。感情其實在法度之外，難分好壞。”

葉展閉了閉眼，深呼吸。長出一口氣後坦然道：“動手吧，至少還能殺了我。我想你也清楚，你跑不掉的——況且我知道你也沒想着跑。但接下來要不了多久，淮口的警察很快就會找到這裡來。到時候你再想殺我可……不如現在。”

見沈林不為所動，葉展臉上更添一抹殘忍的笑，往槍口抵得更緊了些。激動地喝道：“來啊，你還猶豫啥，開槍！”

河壩上狂風驟起。他們腳下方才風平浪靜的江水霎時漾起了一道道淩厲的、傷痕累累的可怖漣漪。葉展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向上看着突然之間雲翳密布的天際：

要下雨了。

夜幕廣袤，風雲翻湧。寂靜的夜色之中，不遠處的公路上隐隐傳來車聲。

美麗妖怪低低的聲音傳來：

“天才，我突然不想殺你了。”

“比起死，苟延殘喘活着才是對你最大的懲罰……不論是身體還是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