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病房門口的葉淨月腳步一僵,下意識将錄音筆緊緊揣進口袋。
他深呼吸平複了一下情緒,盡可能斂起全部凝重的表情。随後擰開了反鎖着的門。
走廊裡滾過的冷風在門縫開啟的一瞬間魚貫而入,砰!一聲将門重重掀開釘在了牆上。
果不其然,門外站着的是緊繃着臉的羅夏,還有一臉茫然的甯遠。
“小兔崽子,不老老實實打你的針,又亂跑什麼?!”羅夏怒喝道。他略微垂眼,目光掃過葉淨月手背上的淤青,以及殘存的已經風幹的一絲血迹。
葉淨月回頭看了一眼葉展。後者也恢複了鎮定的表情,正朝他略微一點頭。
僵持片刻,葉淨月一扯嘴角,盡可能堆起笑容,拽着羅夏的衣袖把他朝門裡拉,“先進來吧,外面風大,别又給我叔吹傷了。”
羅夏“嘁”了一聲,輕推開他提着盒飯朝沙發走去。
“你又惹你家羅夏生氣。”
甯遠跟着進來,讪笑着回頭低聲說了句。朝正在風口使勁想把門關上的葉淨月擠擠眼睛,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葉淨月目不斜視:“你家那位不也一樣。”
聞言正準備打開粥盒蓋子的甯遠一怔,我家那位?哪位?
突然他扭頭看了一眼坐在床邊的葉展——隻見他正攢眉表情複雜地直視葉淨月。
隻那一瞬,不知為何甯遠心中慌了片刻。腦海裡莫名閃過一些奇怪畫面。他不自在地幹咳一聲,“吃飯吧先。忙一晚上了都……”
……
拿着勺子,葉展無力的手還微微有些發抖。他飄忽的目光掃過沙發上沉默對坐的三人,剛舀起的一勺粥停在了半空中,忽而他冒出一句:“沈林的屍體呢?”
剛喝一口豆漿的甯遠嗆了下。聽葉展提屍體他倒是沒什麼感覺,但一擡頭正好看到坐在他對面、聽到屍體二字臉色瞬間變得更難看的羅夏——
甯遠轉而惡狠狠地瞪葉展:“你能别在吃飯的時候提這麼?”
“楊隊他們已經把沈林帶回淮口市局了。說是等葉展醒了叫他到局裡去一趟,做個詳細筆錄啥的,”葉淨月說着投給葉展一個複雜的眼神,陰陽道:“好好講講他的英勇事迹。”
葉展好整以暇地點了下頭。他看了看牆上的挂鐘,面無半點異色用他那細弱的聲線淡定道:“下午就去吧。”
甯遠瞅着葉展那白的吓人的臉,悶哼一聲,加重語氣也陰陽怪氣地說:“的确夠英勇。”
“小葉說,沈林手裡有槍——你們在那聊了那麼久,他幹嘛沒殺你?”羅夏向葉展發問。“你們都聊啥了?”
早上小葉隻簡單講了沈林持槍挾持葉展,對沈林和艾一茶的事隻字未提。聽的時候甯遠和羅夏的注意力分别集中在葉展和葉淨月身上,對案子分毫也沒多問。
葉展看向葉淨月。好似在用眼神示意他:你沒告訴他們沈林暗戀艾一茶這事兒?
後者會意地略微一點頭,随後就默不作聲地埋頭繼續吃。
葉展明白了。他思忖片刻,喉頭緊了緊,還是将他與沈林的對峙一字不落地複述了一遍。
當然除卻了那部分。
其餘三人都聽得神色凝重。他們表情各異,懷着各自的心思沉默着。
“對待偏執狂,隻能比他更偏執。”
沉寂的空氣裡,隻有葉展笑得雲淡風輕。他看着瞳孔放大、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用力攥緊着筷子的甯遠,拍了拍他的背,淺笑道:“怎麼,害怕啦?”
葉淨月冷不丁冒出一句:“可是沈林已經死了,按支隊辦案流程……”
說着他深深看了一眼葉展。不鹹不淡道:“要想結了沈楓的案子,淮口市局該怎麼查證?”
葉展聽出他話裡的意思。除卻說這段錄音不能算作證據,他們要想定沈林的罪,還有大片的空缺之處。
他在暗示自己。葉展心中一沉,再度擡眼看了看葉淨月。後者像是知道什麼一般,卻若無其事地将目光移向别處。
而就在剛剛,思緒混亂之際葉展想起了一個人——
那天去江城療養院看楓茶樂團的演出,在療養院的消防通道裡,他和甯遠聽到的那個和艾一茶說話的陌生男子。
陌生男子:“他們一早就來了,先是去找了沈楓,然後又跑到檔案室去了。艾,我的事不能再拖了……”
艾一茶:“你現在這話是什麼意思?當年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但我幫你的前提條件你全忘了麼?我已經按你說的做了。但你直到今天還沒給我一個交代……”
這個人,不是沈林。
【淮口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