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細一看——這年輕人并非單純的臉朝地!他那大張着的嘴竟是死死磕在台階上的。沒被上嘴唇包住全部的上牙、沒染血的部分露出瑩白的幾顆,正冷冷地反射着晃來晃去的手電光。
冷藤頓時皺起眉。難怪第一眼沒看清——他的下颚幾乎掉到台階下,沾滿漆黑的血迹,遠看上去像是沒有下巴。
太陽穴上,有個同樣觸目驚心的彈洞。
蒙了一層灰塵的眼球驚悚地睜到最大,那張被踢碎的熟悉的、俊秀的面龐此刻神情駭人,整張臉扭曲而可怖。
血迹在年輕男子身下彙聚,在潮濕而寒冷的地庫裡還未完全風幹。
“從段……從屍體手腕上的勒溝來看,死者生前雙手被束縛。”
周舟正複述着初步屍檢鑒定情況,語氣有點慌亂:“死因是一槍9毫米手槍子彈貫穿太陽穴,還有一槍自後腦射入顱内……下颚斷裂,初步判斷他的臉是死前被踢碎的……”
“彈殼呢?找到了麼?”冷藤随口問道,眉頭緊皺着。
“目前隻在他身旁發現了一枚,技術隊還在查……”
除了緻命傷,冷藤還一眼看到段清之被切下的右手小拇指,樣子像在血泊裡攤了良久。
冷藤沉默地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周遭響起洪一紹的聲音:
“溫隊,你看他像不像‘被處決’的?”
洪一紹鎮靜地說着。手電略過段清之那被踢碎的面目全非的臉:“兇手強迫他下跪,如果第一槍——也就是緻命的一槍是太陽穴穿過,那後來補的那一槍……”
法醫還沒作具體屍檢。段清之一共挨了兩槍,目前還不能确定哪一槍是緻命的。
另一槍是自後腦穿過。冷藤沉吟着——這槍太像是處決犯人的方式了。他甚至能腦補出段清之中這槍的畫面。
遂冷藤側頭朝洪一紹發問:“你說處決?”
【堰江市-長江公館】11.04淩晨三點
跑車在夜路冒雨疾馳。駕駛座的葉淨月沉着臉,車子開的飛快。
綠色的跑車一路風馳電掣般駛在四環線的高速上,越靠近堰江雨下的愈來愈大。
他堪堪擦着四環線高速的最高行駛速度,甚至有幾秒鐘超了速。兩個多小時的車程硬是讓他一個小時出頭就開到了。
下了長江大橋,綠色的跑車直奔長江公館。
淩晨三點的長江公館還正熱鬧着。葉淨月徑直将車駛入負二層的專用停車場。
保安看到那輛熟識的亮着車燈的漸變綠跑車,早就遙遙升起了擡杆。跑車疾馳而入,軋過低窪的地庫裡層層的積水。
葉淨月猛踩刹車。他環顧着空曠而明亮的車場,專用停車場不大,隻寥寥停着幾輛車,有幾輛還是他自己的。
将車緩緩倒入車庫,葉淨月眯起眼睛,目光落到一輛停的離他最近的那輛濕漉漉的紅色跑車上。
葉淨月鎖了車,走向那台紅色跑車前。一摸引擎蓋,還有些餘溫。
他又蹲下身,仔細看着跑車的輪胎——同樣濕漉漉的輪胎上還算幹淨,伸手一摸,花紋縫隙裡夾雜着些碎石和瀝青路的碎屑。
葉淨月在長江公館的專用停車場負二層的電梯裡按了指紋,直接來到位于四樓的辦公室裡。
他推開門,啪一聲按亮了所有的燈。
“小葉,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坐在黑暗的辦公桌前的秦淮擡起頭。他摘下了平光鏡,俊秀的臉龐上訝異溢于言表。
葉淨月不發一言,兩步上前靠近秦淮,伸手勒住他的脖頸,直言:“秦淮,你為什麼非要殺人?”
秦淮任他勒了。那勁道不大的冰涼的手按住他的脖頸,還在微微發着抖。
秦淮半點沒掙紮,眉梢微彎似在享受一般,俊美的臉容竟露出一抹意味不清的笑容。
随後艱難發聲:“我不是……想殺他。小葉,你别管那麼多。”他隻道。
但這話仿佛令葉淨月更加惱怒:“秦淮,你也不能都和他們一樣——什麼事總瞞着我,是吧?”
他松開了手。秦淮喘息兩下,擡眸看向葉淨月的目光溫潤而動容。
葉淨月緊抿唇角,眼裡的陰鸷之色毫不掩飾地散發格外恐怖的氣場。
那模樣,一如兩年前秦淮在黑暗裡、第一次看到的那個伫立在火海中的漆黑的,冷漠的背影如出一轍:淩厲又可怖。
秦淮那細弱溫潤的聲線緩緩回答他:“我不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