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非得這麼急?”
去市局的一路上,甯遠鐵着臉開車,語氣極度不悅抱怨道。“艾一茶人在局裡,又跑不了。”
他從後視鏡裡看葉展——這人依舊低着頭,微微蹙眉一手按着上腹部,令一隻手在翻案卷。除了臉上帶着病氣,表情還是那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甯遠覺得他眼見着又消瘦了些。自從離開醫院去了江甯,這麼一番折騰,先知看樣子是又病了。
不知又在尋思作什麼妖。甯遠歎出口氣,摸了摸還在燒着的電熱水袋,放慢車速盡可能開得平穩。
方才的粥他也沒喝幾口,非說喉嚨被燙得太痛吃不下去。甯遠隻好由着他喝冰水。
神經兮兮的。甯遠冷笑一聲,極度不屑地從後視鏡白他一眼,心道這人真是作死,反正胃痛的不是我。
“疼?該,”甯遠嘲諷,但還是拔了熱水袋的插頭,冷着臉丢給他:“捂一會兒吧。”
葉展接過來,一面問:“那段清也在接待室簽保密協議的監控錄像,我能和冷隊申請看看麼?”
甯遠沒好氣:“廢話。你提的要求or你想幹什麼,冷藤啥時候拒絕過你。”
對方才甯遠的白眼渾然不覺,他眉頭緊鎖着将案卷翻過一頁,蓦地資料夾散了,葉展一個沒拿穩,照片掉了一地。
彎腰收拾之際忽然葉展看到了一張照片——那是江城療養院大門外的監控攝像頭拍到的,遠遠正對着大門。
支隊先前不是沒考慮過查這個監控。但奈何這個監控距離實在太遠了,又因最近領導檢查,療養院那段日子進進出出的人太多太雜,更何況還有車輛進出的情況。
可是……
葉展捏着照片的手動作一頓,拍了下駕駛座甯遠的肩,拿給他看,“這個公共監控,支隊後來細查過麼?”
甯遠回頭,“我也不知道。”又細看兩眼,“但這也太遠了吧,這能看清啥啊,人臉都跟芝麻似的大小。”
“你可慶幸冷藤沒讓咱查吧,”甯遠哼了一聲,“這麼多人,這不把眼睛給看瞎。況且你忘了,療養院後院那塊兒那麼低的圍欄,沒準兒人從後院跑也有可能……”
葉展擡起視線,溫和的目光夾雜了一絲陰冷,“不,不是看人。我想看車。”
甯遠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我是說,隻需要看那天療養院的進出車輛就夠了。”
【市公安局】
“不是,啥意思?看車?”甯遠快步追上去,不解問道。“你咋知道殺人犯開車進去的?”
“不是殺人犯開車。”葉展搖頭,“其實我也沒這個把握。隻是……我想看看有沒有可能,能把這輛SUV在這個時間段找出來。”
說着他抽出那張模糊的、隐約看得出司機一隻眼睛的那張照片。
甯遠噢了聲,轉而更疑惑了:“不是,你還沒說,你着急到市局來審艾一茶幹嘛?”
葉展剛想說他是想問問艾一茶關于秦淮——但轉念一想甯遠連秦淮是誰都不知道,便沒細講:“你還記得先前在療養院時,咱們在走廊裡聽到和艾一茶說話的那人麼?”
不是沈林,那個一直被忽略的人。
“你咋突然想起他了?”甯遠愣了下,不久前好像才聽先知提到過這個人。
先前對這個人葉展一直沒有頭緒。如今看來,倒未必不可能是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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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裡,這一次艾一茶沒有戴手铐。他沉默坐着,那本就過分蒼白的皮膚長期見不到日光,仿佛一隻氣質優雅高貴的鬼魅。
葉展望着他,此時的艾一茶看上去比上次更加病态。
葉展打開了他頭頂的燈。燈光照亮身形,艾一茶那深邃的、過分好看的雙眼微眯,擡頭看向葉展,對他露出一個憔悴的笑來。
“葉警官,好長時間沒看見你了。”艾一茶道。他似乎并不讨厭葉展。反而急切地想和他說話,“怎麼樣葉警官,你查到殺沈楓的兇手了嗎?”
葉展沉默着,艾一茶又說:“最近冷警官沒有見我。他答應過我的,一有消息就立刻告訴我……”
說着說着艾一茶聲音漸低。他臉上的失落之色溢于言表。
沉默片刻葉展問:“你知道龍飛和段清之的關系麼?”
隔壁監控室内,聽到這句話的冷藤臉一沉,扭頭對甯遠抱怨道:“這話我上回就問過他了。這家夥是一問三不知……”
冷藤話音未落,聽得耳麥裡葉展的聲音傳來:“你認不認識這個人?”
葉展拿出一張照片放在桌上,調了個頭朝對面推去。一面不動聲色地觀察着他的神态變化。
艾一茶拿起照片,眉間的神色不易察覺地微微一變,随後就閉口不言了。
冷藤和甯遠站了起來,湊近單面玻璃,赫然看到照片上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的臉。
“他叫秦淮,”盯着他的眼睛葉展鎮靜地說,“如果你想盡快查清殺害沈楓的真兇,最好向警方提供……”
話還沒說完艾一茶便打斷了他,語氣驟變音量提高:“你是說他和沈楓的死也有關??”
“目前不清楚。”葉展沒否認也沒肯定,依舊輕聲細語,出口的話卻極具壓迫感,“但這個人對淮口支隊查沈楓案來說,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