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姐!”紫蓿不得已硬生生轉移了轟出的靈氣,将之打到了樹根之上。
一道腕粗的傷痕激得樹體發出了吱吱慘叫。
“你這小丫頭片子還真是難纏啊……”
芭蕉樹和“徐言之”同時發出了聲音,粗噶與柔和融為一體在陣中不斷回響。
“敬酒不吃吃罰酒,以為找到我的本體就行了?”
“不過能逼迫我至此,也算有點本事。”
陣中的木妖之氣在吸食了大量精氣後變得愈發濃重,芭蕉精控制着妖氣瘋狂侵入紫蓿體内,暫時定住了她的身形。
靈纖纖被帶到了“徐言之”身側,他如樹皮般暗黑粗糙的胸腔裡發出了違和的柔聲細語,“早說過你是我的囊中之物。”
“你就是徐言之?”濃郁的木妖之氣似乎并沒有對靈纖纖造成太大的影響,她看着眼前近乎不成人形的徐言之輕聲問了句,“不知你,可否還記得李娆。”
原本仍在瘋狂扭動的樹體蓦然一震,“阿娆——死了。”
“她沒死,還給你生了個兒子,不過我倒是聽說,你派了人要去取他們母子倆的性命。”
“我沒有!你是誰!又如何會識得阿娆!”
青灰的眼中隐隐翻出瞳色,他注視着靈纖纖皎潔的雙眸,似乎确認了她所言非虛。
徐言之生硬地轉頭看向樹體,“你騙我!”
“你别忘了你的承諾!”感受到了徐言之的掙紮,一向從容的芭蕉精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妖修入道不易,要想徹底化為人形更是難上加難,而奪舍則是最容易的辦法,但妖修妄想奪舍人身又極易遭受反噬,除非那人是心甘情願的獻祭。
當年徐言之在與李娆成婚後不久,受到嶽丈大人的托付,讓他借遊學為名,暗中遞送一封揭發密信。
可不知為何此事意外暴露,他在途中被人追殺滅口,一時不察滾入了芭蕉林内,恰到遇到了初凝妖丹的芭蕉精,原本他也就将化為一縷遊魂成為那芭蕉精的口糧。
卻不曾想,那芭蕉精看上了徐言之的皮囊,稱隻要徐言之願意将身體獻祭給他,他就承諾替徐言之報仇雪恨,而徐言之的半縷殘魂,将在芭蕉精凝魄成功時心甘情願地被他同化。
徐言之最終聽信了芭蕉精的蠱惑,隻求芭蕉精能在給他報仇之後,替他回春興城城主府向城主一家請辭,讓李娆另覓良緣。
書生就是好騙。
芭蕉精得了徐言之的肉身,而徐言之的半縷殘魂也被鎖在了體内等待被融合的那刻。
芭蕉精依諾将追殺徐言之的人馬全部絞殺,将根移到了春興城外,但卻在分身回到春興城城主府後,嘗到了呆在城主府的甜頭。
于是他趁徐言之魂體虛弱昏迷之際,将礙事的李府之人盡數除去,并告訴徐言之李府一家皆被仇家所害,他則會在城主府紮根,等待時機替李府一家報仇。
徐言之聽聞李家慘遭迫害,頓時萬念俱灰,又聽聞芭蕉精還願替他們報仇,更是心懷感激地放任自己的殘魂陷入了沉睡,直到剛剛又聽到了李娆之名,他才猛然清醒了過來。
他看着不遠處被懸于半空中的數十名女子,各個面色慘白形體消瘦,這才驚覺隻因自己的一念之差,竟犯下了如此深重的罪孽。
徐言之的殘魂開始強烈反抗,那些吸人精氣的枝丫竟不受控制地散開,将人都放回了地上。
“都怪我豬油蒙了心,竟會相信一個妖!是我害了李城主!是我害了阿娆!”
“我萬死難辭其咎,現隻求仙人快快将這芭蕉精毀去!”
“你瘋了!若是我是死了,你的殘魂也逃不過灰飛煙滅的命運。”
芭蕉精離凝魄就差臨門一腳,沒想到最後竟敗在了靈纖纖口中的一個姓名之下。
這修士真該死啊!
暴怒的芭蕉精不計後果地燃燒起了本源之力,強行将修為提升到了大乘期。
就算他要死,也要拖上這個修士一同下地獄!
陣法晃動岌岌可危,紫蓿被禁锢得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靈纖纖被木妖之氣所化的芒刃穿心而過。
“李娆還活着,你們的孩子也已拜入修仙宗門。”靈纖纖在陷入昏迷之前仍不忘将此事告訴了徐言之。
說到底,他也不過就是個遭遇橫禍的可憐人罷了。
迷陣傾毀,一枚天火從天而降,芭蕉精的嘶吼瞬間淹沒在了熊熊烈火之中,巨大的樹體飛速蜷縮,轉眼間便都化為了灰燼。
本來他還想着棄了這肉身本體逃匿,大不了修為盡毀重新來過,反正他最擅長的就是隐匿蹤迹。
如今卻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天火徹底結束了一切,難道是他這些年來的惡行引來的天罰嗎?
他永遠不會知道答案了。
徐言之也随着芭蕉精一同焚毀在了這場天火之中,他的臉在烈火的應照下,似乎恢複了當初清秀的模樣,殘破的身體逐漸煙消雲散,卻又溢出了點點熒光飛向了靈纖纖體内。
他死不足惜,在湮滅前還能知曉阿娆和孩子無事,他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