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清洲目送靈纖纖離開,他在原地矗立了許久,直至丹瓊院的氣息緩緩封閉消失,他才轉身默默離去。
丹瓊院内一如靈纖纖離宗之前那般毫無變化,靈纖纖回憶過往不免感慨。
想來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有吵吵嚷嚷的小師妹,突然闖進來尋她了。
靈纖纖擡手給丹瓊院外布下了一道禁制,原本還有些許風聲鳥鳴的丹瓊院瞬間陷入了寂靜之中。
靈纖纖輕躍而上,整個人浮于半空之中,四周靈氣震蕩,不消片刻便以旋渦之勢向她體内湧去。
靈纖纖淩空盤腿而坐,雙臂攏氣歸納于丹田之處,此刻的她終是潛心進入了閉關之境。
溫順柔和的木靈之氣源源不斷地在她體内周而複始的循環着,在四靈之源的轉化下,她體内的肆意蔓漲的木靈之氣,逐漸化為了金靈之氣、火靈之氣,還有她略微陌生的土靈之氣。
沒想到靈源還有着可讓靈氣瞬間互轉的妙用。
靈纖纖緩緩摸索,逐漸發了這些靈氣之間的相通與不同。
随着靈纖纖夜以繼日的潛心修煉,在她内識深處,土靈之氣在火靈之氣的鍛造下,慢慢彙聚成了一片虛無的土壤。
而金靈之氣則在木靈之氣的浸潤下,漸漸衍化成了一枚如玉髓般的種子,将原本體内由木靈之氣支撐幻化的靈種,進化成了一枚全新的玉髓靈種。
靈纖纖醉心修煉,又不知過了多久,那枚種子終是埋入了那片虛無土壤的深處,最終歸于沉寂,隻差破土而出。
靈纖纖體内紛繁雜亂的靈氣,也在種子嵌入土壤的那一刻,徹底融為一體,沉澱到了丹田深處。
天地異象再起。
原本亮麗的天空霎時烏雲傾倒,好似一塊重石猛然壓到了胸前,靠近異象之源的人,就仿佛被牢牢扼住了咽喉,瞬間難以喘息。
這架勢竟絲毫不亞于來勢洶洶的渡劫天雷,甚至更有趕超之勢。
“這劫勢?”遠在西地高原的西派内,一位老者飛身而出。
他懸天而立,衣袍發須被勁風吹得锒铛作響,他看着幾乎要将天地吞并為一體的濁雲,眯眼望向了天地威壓所起之地,辨明方向後,終是忍不住發出了匪夷所思的驚呼,“又是靈言宗?!”
他踉跄着跌回了西派之内,先前端起的架子早已消失殆盡,“柏秦!都已到這種地步了,你還在猶豫什麼!北派丢了鎮派至寶還錯失了鬼蘿的機會,南派同樣在‘焱火洞天’中丢了至寶折了天賦弟子!”
“如今若是我們兩派聯手,必定能探得靈言宗的瑰寶秘辛!到時候接連飛升的,就是我們兩派之人了,都到這種時候了,你們還需忌憚什麼焚炎宗,隻要得手了,連無上門我們都無需放在眼裡!”老者越想越興奮,卻又突然收斂住了臉上愈漸狂熱的神情,他朝着柏老無比鄭重地敲打道,“此次族長派我前來,以我的身份,足以見得我們東派的誠意,希望你們西派不要再不識好歹了。”
“東方赫,你能不能清醒一點!”柏長老擋住了東方赫欲沖進内門的身形,“我們族長是不會聽從你們東派之言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東方赫乃東派嫡系首席大長老,位高權重,在東派中的地位甚至比族長更高,他原本一心霸着宗族至寶閉門修煉,已許久未理宗族之事。
可如今靈言宗之人接二連三的飛升,終是讓他忍不住蠢蠢欲動起來。
“你們西派當真要與我們東派決裂?”四派一向分庭抗禮各自為營,如今東派主動前來示好,柏長老就料到其中必有蹊跷。
他帶領着西派弟子在“焱火洞天”一行中,窺探了些許天機。
離開焚炎宗之際,火漫舞還好意提醒,讓他們切勿動靈言宗的心思。
他知曉唯有安分守己才能保全族之業,回族之後他特地與族長言明此事,還好族長深明大義,明白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
如今的靈言宗,就是一株緻命的罂粟,其中的奧秘令人垂涎三尺,但當真沾染上半點,就可能要遭受全宗覆滅之危。
“我是看在同為四派道友的份上,好意提醒。”柏長老耐着性子循循善誘,“如今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着靈言宗,你以為就你們東派有這個腦子?若當真如你想的那般容易,那為何一門二谷皆無任何動靜!”
“你說的不無道理!”東方赫暗暗揣度,可思來想去卻仍舊心有不甘,“一門二谷一向自大妄為,根本不屑同他宗合力,我們就該趁他們觀望之際先下手為強!”
“東方長老,我們西派無意與這些紛争,您還是請回吧。”西派族長西門逍遙親自到前堂面見了東方赫,“許是你們族長也得尋你相商要事了。”
“什麼要事?”東方赫一臉狐疑地看着西派族長,心中隻覺是此種說辭,定是诓騙他離去的借口。
“無上門發出了聚英令,想必我們皆要派人前往,靈言宗也不例外。”
“你說什麼?”西派族長絕不會拿無上門之事開玩笑,“既是如此,那我就先行告辭了,咱們後會有期。”
東方赫不再遲疑,無上門發出聚英令召辦聚英會,意味着此次“東海秘境”大開,隻要有膽識之人,修為不到大乘期,也可一同入内探尋機緣。
雖然上一次進入“東海秘境”的人,幾乎沒有幾個能活着出來,但時隔千年,許多人早已将當初的慘況忘得一幹二淨。
“靈言宗我們可以不碰,但此番無上門‘東海秘境’一役,西派怕是逃不掉……”西門逍遙尚是年輕,掌管西派時日甚短,許多事情還是得仰仗着柏老決定。
柏老也不含糊,主動請纓道,“族長,此次就派我去吧,反正我一把老骨頭了,再尋不到機緣,怕是就要老死咯。”
柏老話裡有話,西門逍遙深知柏老深明大義,卻又着實想不到更好的人選,“柏長老,我知曉你深意,不過此次你帶着關押于暗牢中的人一同前往,倒時放他們進去探尋,也算給他們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
西門逍遙望着天邊的威壓神色難明,他憂心忡忡地朝柏老關照,“不到萬不得已,您可千萬别進‘東海秘境’裡。”
世人都可以忘記“東海秘境”的詭谲,但他西門逍遙不會。
他的高祖,曾祖,祖父,三代人皆隕落于“東海秘境”之内。
可他卻無能進去尋得真相。
父親前不久臨終時還特地交代,讓他切勿打探有關無上門“東海秘境”的一切,能安分守己地守好西派便已足矣。
誰知這還沒過多久,無上門反倒先有了動作。
此次聚英會,想必又是一場時隔千年的鴻門宴。
濃厚的雲層遮蔽了半邊天,引發異象的源頭之處,仿佛陷入了無盡的暗霧當中。
靈纖纖頭頂上沉悶壓抑的雲層,好似醞釀這一場瓢潑大雨,可雲層深處卻又怪異地感知不到半點水汽。
靈纖纖依舊沉浸在修煉之中,全然不知外界的變化。
連綿不斷的靈氣在她體内的土壤深處紮根,又纏繞着滲入她的血肉。
靈纖纖凝聲屏氣,集中精力将靈氣注入那枚玉髓靈種中,來回反複浸潤許久,可那枚玉髓靈種卻依舊毫無反應。
靈纖纖心中生出煩悶,她直覺隻要這枚綠髓靈種發芽,她就可以進入一個全新的境界。
可是随着她注入靈氣的攀升,玉髓靈種上竟開始顯出了絲絲縷縷的裂紋。
靈纖纖白皙如玉的肌膚上,也随之隐隐攀爬上了幹涸的裂紋,那些裂紋從胸腹而起,朝着四肢和脖頸不斷蔓延,直至攀到了她眉頭緊鎖的俏臉之上。
隻差臨門一腳,靈纖纖不願放棄,裂紋不斷加深,透出了如天邊一般的暗沉之色。
一道清脆的笛聲不知從何處悠悠響起,時高時低,時急時緩,笛聲穿透了丹瓊院的禁止,鑽入了靈纖纖的耳中。
執着于淬煉靈種的靈纖纖突然被笛聲打斷,她猛然睜開雙眼,這才發現自己體内的靈氣,正在透過她肌膚上的裂紋瘋狂四溢。
靈纖纖急忙穩住心神,收回了四處亂溢的靈氣,原本混沌的神識也在笛聲的牽引下瞬間清醒。
是她操之過急了。
竟然忘了沒有水靈之氣的浸潤,玉髓靈種是絕對不可能發芽,若她一意孤行,怕是隻能落得個走火入魔,自焚為灰燼的下場。
靈纖纖不再執着,起身深吸了一口氣。
“呼~”
大乘期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靈纖纖呼出了體内的濁氣,天邊異象随之消散一空。
靈言山上空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晴朗,耀眼的陽光瞬間湧入了丹瓊院的每個角落。
挺直身闆的靈纖纖閉上了雙眼,她微微揚起了頭顱,在陽光之下張開雙臂,極盡伸展着四肢。
體内原本躁動的靈氣被逐一撫平,肌膚上的那些裂紋也随着靈氣的沉澱,漸漸回攏消失。
靈纖纖原本就如凝脂般的肌膚,此刻竟變得愈發透亮起來。
她緩緩睜開雙眼,朝着靈竹林的方向望去。
笛聲早已停止,但靈纖纖心中明了,方才定是清洲師弟在關鍵時刻助了她一臂之力。
也不知這次閉關究竟花費了多少時日,靈纖纖不再遲疑,她揮手解開了在丹瓊院四周布下的禁制,飛身向靈竹林的方向掠去。
此番修為穩固,終是讓她體會到了身輕如燕的感覺。
靈纖纖在竹林之上輕躍,看着眼前靈竹林的景象,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回到了“焱火洞天”的那場幻境中。
正值她出神之際,靈聚塔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靈纖纖回神探望,待看清空中那道虛影時,她琉璃琥珀般的眼眸中頓時劃過了一抹亮色。
祈榕也出關了。
看這架勢,他定是也成功晉升到了大乘期。
靈纖纖迅速轉身朝靈聚塔而去,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靈聚塔前。
不過靈纖纖倒是沒想到,牧清洲竟已在她之前到了此處,而一旁容光煥發的祈榕似乎正眉頭緊鎖地考慮着什麼。
“大師兄、清洲師弟。”靈纖纖雀躍地向兩人打了招呼,“恭喜大師兄晉升至大乘期,不過我方才瞧着,你可是在為何事犯愁?”
靈纖纖到了兩人跟前,祈榕發現了她暴漲的修為,頓時眼中閃過了一縷欣喜,面上的愁意也瞬間消散,“如今師妹修為大漲,我便無事可愁了!”
靈纖纖還未明白祈榕話中的深意,便見牧清洲擡手顯出了一道诏令。
“聚英令?”靈纖纖眉眼一挑,順勢閱之,她似乎有在哪兒見過關于聚英令的傳說。
“沒錯,看樣子我們免不了要去一趟了。”祈榕以一宗之主的身份從牧清洲手中轉接下了诏令。
随着聚英令受接消散,靈纖纖心中隻餘下了诏令最後的落款之名:無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