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言山一片狼藉,簡直比靈纖纖剛跌落凡間時所見的還要荒涼。
她淩空而下以靈氣探尋,一股氣浪席卷入整個靈言宗内。
房屋皆成碎瓦,再無半點人息。
若自此無人問津,許是不出百年,便會徹底化為荒蕪之地。
靈纖纖心有所感,靈仙一族落于凡塵的族人,理當全數歸于仙界。
她幾個閃身來到涅槃陣中。
涅槃陣實乃靈言宗靈脈所在,此刻的靈言山也唯有此處還留有些殘存的靈氣。
靈纖纖不再猶豫,以五靈之氣裹挾着靈脈内的靈氣納為己用。
她的修為到了渡劫期的頸口,隐隐有了登仙之勢,隻待最後這臨門一腳,她便可重回仙界,以靈主的身份執掌靈仙一族。
歸仙在即,靈纖纖吸納靈氣的速度卻越來越慢。
在吸納靈脈的同時,她散出木靈之氣将靈言山脈滋養一新,靈言宗的痕迹漸漸被抹去。
這裡承載了靈族跌落凡間的太多回憶,靈纖纖卻希望将之消除一空。
額間的五靈之源愈發透亮,靈纖纖自問自答般的輕聲開口,“牧清洲,你究竟是何人?”
在她前世的記憶中,根本沒有這個“師弟”的影子。
她知曉牧清洲就在她的身後。
也知曉牧清洲并非他們靈族之人。
往事曆曆在目。
靈纖纖努力回想,在仙界之時她隻隐約聽聞,妖族曾有牧氏一支。
不過那個不值一提的式微支脈,因出了個勾結人仙一族的叛徒,被通支絞殺無一幸免。
牧氏早已湮滅在歲月的長河中,再也無人提及。
難道牧清洲當真為妖族所化?
絕無可能,她從未在他身上感受到過半點妖氣。
況且他對自己從無半點加害之心。
靈纖纖突然想到了夢影。
牧清洲似乎與他關系匪淺。
想來就算他非妖族之人,也勢必與妖族有所牽扯。
至于另一位。
一字相仿罷了,區區凡人怎可與九天之上的牧神相提并論。
她前世求神之助,牧神雖好言提點予其所需,然也未曾見得神面半分。
而靈纖纖除了化為靈言草在雷澤宮清修的時日,自诩與人仙一族往來尚淺。
人仙一族的神祇,願輕施援手已是不易,又怎會護他們靈仙一族至此地步。
況且倘若當真是那位出手,根本無需如此大費周章。
早在她回到族内被迫耗盡靈念之際,便可出手挽救一力回天。
靈纖纖回身而望,還是那抹熟悉的身影,可他的面容卻在靈氣的纏繞下變得愈發模糊。
不管牧清洲真實是何身份,這凡塵一路,他予她的關懷與幫扶天地可鑒。
從靈言宗予命脈之氣起,到春興城暗中出手相救。
從靳窪村聖藥谷一路相伴,到焚炎宗焱火洞天鼎力相幫。
從皎月宗至無影谷的背地籌謀,到無上門東海秘境塵埃落定。
離宗一路坎坷,牧清洲從未過埋怨過半分。
命脈之氣,笛聲,靈寶,竹牌,乾坤袋……
仔細想來牧清洲予她的種種,竟滲透了她凡間匆匆一路,但他卻從來沒有同她當面提及過任何緣由。
牧清洲對她的選擇從不幹涉,一路默默支持,付出無怨無悔。
靈纖纖終虧是欠了他良多。
她将涅槃陣中靈脈之氣納入體内,轉化為命脈之氣饋于牧清洲。
這是她欠他的。
如今以她的修為,助牧清洲修複命脈之氣已然輕而易舉。
私心所向,她也希望“牧清洲”能順利渡劫飛升。
若能在仙界相見,靈纖纖許是還有機會答謝一二。
牧清洲感受到了靈纖纖的猜疑,沉默瞬息,反将自身的靈氣全部注入涅槃陣中。
“你!……”
“師姐,我終究是你師弟。”
你意歸仙,助你歸仙便是我心所願。
靈纖纖心中萌生的揣度,在一股精純的五靈之氣沖擊下轟然坍塌。
可她卻來不及詢問,更無機會解釋。
灰暗又寂靜的天澗瞬間開裂,一道耀眼的雷光從天而降。
它沒有劈向渡劫之人,反而化為數萬道細小的雷電附滿了整個天邊的雲層。
想要渡劫,必然隻有闖過它這條路可選。
世間從未出現過如此詭異的雷劫,就連當初的無上天道劫也沒如此奇怪的陣仗。
靈纖纖切斷了自身與靈脈的連接,企圖逆轉牧清洲輸出的靈氣。
可劫雲卻瞬間将她籠住。
整個劫雲仿佛一座雷電的牢籠,那些如銀蛇般的電流在靈纖纖闖入後,變得格外興奮。
它們前仆後繼地朝着靈纖纖蜂擁而上,麻痹之意瞬間攀附了她的四肢百骸。
靈纖纖心中暗歎,雷澤當真是出息了,竟能演變出如此霸道的雷劫。
旋繞在周身的靈氣根本無法抵禦半點。
雷電直接無視了她的靈衣,鑽入了她的靈骨之中。
靈纖纖卻意外地沒有感到任何不适。
那些雷電似乎對她很是親近,不僅沒有傷害她,反而在她體内細細地梳理着脈絡。
雲層内氣流逐漸形成了一個氣旋。
四面八方的靈氣被瘋狂聚集,如入漏刻般以漩渦之勢盡數灌入靈纖纖的體内。
雲内金光乍現,雲外灰暗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