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蒙上面紗後隻露出一雙眼睛,那眼神明亮清澈,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等我出了城,自然會放了你。”
休長歌隻看了他一眼,并不關心。
他蹲下身,将手中糖紙折成的兔子放在地上。
風一吹,兔子仰面倒下,然後随風翻滾出去老遠,不見蹤迹。
……
皇城,寅時。
天光尚未大亮,冷月仍懸于空。樹影婆娑,一片樹葉無聲無息掉在了河面上,漣漪輕起,将巡邏而過的金甲侍衛的倒影模糊扭曲。
寅時一刻。
曲言親自帶隊守在城門前,他擡頭看了一眼天空,然後向身後的守城士兵點了點頭。
寅時一刻,開城門。
厚重巨大的鐵門緩緩往兩邊打開,身後士兵舉着火把,火光打在曲言半張臉上,在他眼底映下暖橙色的星火。
……
趕着出城的人陸陸續續排起了長隊。但隊伍的行進速度還不如恰好經過的蝸牛。
排在後面的人煩躁的向前張望,坐在闆車上的人又抖起雙腿,人聲亂七八糟的交疊而起:
“出啥事了這是,咋突然查這麼嚴?”
“我趕時間,前邊兒的能不能快點兒?”
“誰還沒聽說?宮裡那位捧的跟眼珠子似的主兒丢了,正找呢。”
“那就是曲言大人啊?真好看。”
“前有國公府殺手,後有長街刺客,這皇城還能不能待了?”
問問題的沒得到回應,回問題的又不知道是在回誰,煩躁抱怨的倒是一見如故,恨不得相互抱頭傾訴起來。
白十一隐在他們中間,頭戴鬥笠,雙手抱臂,呸掉了嘴裡叼着的一根破草,“看來混是混不出去了。”
休長歌在他身後打了個哈欠,困的眼睛都睜不開。
白十一怕他跑了,在他左手腕綁了根粗麻繩,麻繩另一端則扣在了自己腰帶側邊綴着的鐵環上。
休長歌擡手時拉動了腰環,白十一還以為他有話要說,湊過去聽,卻隻見他打了個哈欠。
白十一:“這麼困啊大人物?”
休長歌耷拉着眼皮,慢半拍才反應過來他的話,問:“你不困嗎?”
白十一裝模作樣地撣了撣肩:“我要是這麼容易困,接任務的時候都得睡目标嘴裡,這像話嗎?”
休長歌讓他逗笑了,但笑了沒兩聲卻忽然低頭掩唇咳嗽了起來。
白十一一驚,倏然正色:“喂,你不會是昨兒晚上凍病了吧?”
休長歌搓搓鼻子,聲音都悶了:“嗯,也不知道你和我誰更倒黴。”
白十一‘嘶’了一聲,“看來出城之前還得想辦法先給你買藥。”
“你對人質還真好。”
“對呀,我對你這麼好幹什麼?”白十一想了想,忽然手肘搭上他的肩,彎腰俯身,讓視線與休長歌齊平:“會不會是因為你長得好看呢?”
休長歌斜瞥他一眼——刺客壓着鬥笠和面罩,隻有一對眉毛和眼睛露在外面。
山根輪廓深邃,瞳仁黝黑,雖未見全貌,但想必是一張能稱得起‘俊朗’二字的臉。
休長歌從他黝黑的瞳孔中看見自己的倒影,然後微微笑了一下,輕聲回應:“你也好看。”
刺客一愣,眨了眨眼,僵硬地直起身來。
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擡手摸了摸脖子,不自在地移開視線:“你這人真是,誇你兩句怎麼還當真了……”
休長歌搖搖頭,又咳嗽了兩聲。
白十一見狀,視線移回來,當機立斷拉起繩子牽着他離開人群,“走,去買藥。”
休長歌被動的跟着走,揉了揉眼睛,“外面到處都是金甲侍衛在巡城,你不怕被抓到啊?”
白十一聞言,哼哼兩聲:“我是北城最出色的刺客,天王老子來了——”他拉長尾音,将頭上的鬥笠摘下,揚手壓在了休長歌頭頂:“也抓不到我。”
休長歌:“……”好吧。
……
寅時七刻。
曲言正守着城門,一一盤查出城的人。
少頃,一名金甲侍衛快步而來,貼着曲言耳邊低語了幾句。
曲言一愣,旋即正色:“在哪?”
“離城門兩條街的一條巷口當中。”
“東西呢?”
金甲侍衛得言,向他攤開手心。
上面靜靜躺着一隻油紙折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