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門關前路迢迢,黃泉路上無人笑。奈何橋下水滔滔,孟婆湯裡忘前朝。’
然後一聲鐘聲敲響,聲音如水波般層層回蕩而來,傳到别院廂房中時隻剩一層淺淺餘音。
等到餘音徹底消散之後,廂房的門就被推開了,‘嘎吱’一聲,在夜裡輕而緩慢地響起。
風吹動着塵埃跨過門檻,繞過屏風,最後悄無聲息地前進幾步,便看見了躺在床上的人。
他依舊輕阖着雙眼,一連幾天無知無覺。
于是他也感受不到屋外吹來的風、塵埃與腳步,更感受不到随風進來的人,陰毒的視線緊盯他的臉,直至咫尺距離時,一柄匕首才于半空中猛然舉起!
‘當——!’
“啊——!”
冷兵器碰撞與人的聲音同時響起,這之後幾乎瞬間原本漆黑的夜裡就忽然亮起成簇成簇的火光,房門大開,從外乍然湧進許多宋宅的家丁侍衛!
當中便是宋逍與宋白珏,側身站着遊折風,擋下匕首的是詭弈青,白十一稍晚一步才從街角趕回。
黑夜積攢的寂靜轉瞬即逝,喧鬧取而代之。
“咳咳。”
休長歌輕咳着坐起身,在湧進來的火光中睜開眼,眼底清明一片,不見半分剛醒後的茫然。
人群中宋逍上前,一腳将詭弈青抓住的人踹翻,怒道:“好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你究竟是誰派來的!”
那人翻身倒地,匕首掉落,滑行一段距離後撞在了休長歌床邊。
他擡起頭,露出的臉赫然是常跟在宋逍身邊的小厮之一。
遊折風将燈籠舉起,彎腰貼近他的臉
照亮,笑道:“看來驅邪之法已經有了,這似乎要比焚燒衣物靠譜。”
小厮咬牙切齒地與他對上視線:“是你……!”
遊折風直起身,從指尖翻手捏出一根銀針。
“銀針,中邪,巫醫,環環相扣,幕後之人好謀算。”
“我猜,從銀針開始就是你們的計謀,此後出現的所有人,都是局中棋子之一。一步步被推着走,最終得到從北城千裡迢迢來到西城的巫醫,再之後我這沒了價值的倒黴弟弟便能被順手殺了,是也不是?”
話落,銀針又被他随手擲抛在地,落針可聞。
遊折風:“可惜,山人略勝一籌。”
他說完,聽懂的宋逍越想越氣,又要上前一腳,好險被宋白珏攔下。
宋逍一把掙開宋白珏,道:“你到底是誰派來的?到我宋家有什麼目的!”
宋逍雖說從小無法無天,西城百姓敬他是個混世魔王,但也從來沒敢動過殺人的心思,他簡直不敢相信身邊竟有這樣陰狠的人。
“那根針是你紮的吧?你有什麼目的,誰指使你這樣做的!”
“快說!”
“宋少爺,”遊折風開口一攔,“此人要我弟弟的命,如果可以,還請将人交由我們處理。”
宋逍瞪了那人片刻後才一甩袖子,哼着氣說:“既然是沖着落花時來的,你要走我也說不了什麼,但人是從我宋家出的,我必須要知道他是誰派來的!”
遊折風點頭,“自然。”
那人跪在地上,一隻手臂還扣在詭弈青手裡,擡頭見詭弈青神色漠然,又見休長歌安然無恙,便知自己任務失敗,已是死路一條。
他神色頹然灰敗得措不及防,詭弈青剛意識到一點不對勁,他已經咬下口中毒藥,頭一歪,瞬間沒了生息。
詭弈青:“!”
“他死了!?”
“!”
遊折風蹲下身,一探脖頸,“死了。”
宋逍十七年來的人生都從未見過這種情況,當即雙眼大睜,駭地後退了兩步。
“怎,怎麼……”
詭弈青一松開手,那小厮的胳膊便随着人一起軟軟地掉在地上,再無生氣。
宋逍,宋白珏,包括宋家的一衆家丁,全都倒吸一口涼氣,同頻的聲音出其清晰。
這時,白十一注意到休長歌一直沒說話,他心下怪異,蹲下身自下而上望向休長歌,道:“秧秧?”
休長歌聞聲顫了顫睫毛,神色卻呆滞。
白十一随即又叫了兩聲,休長歌還是沒反應。
“怎麼回事?”白十一慌忙問,“不是沒中邪嗎,不是已經醒了嗎!郎中、郎中呢!”
詭弈青說:“那個巫醫綁在隔壁。”
“叫他來!”
幾乎是話落瞬間,一小厮踩着白十一的尾音慌忙沖進門内,扶着門框驚魂未定道:“少爺!不、不好了!”
“那巫醫死了!”
“!?”
遊折風立刻撥開人群,疾步朝外走去。
一推開門,巫醫反綁在座椅裡,一把袖箭從脖子一側貫穿到另一側,已然沒了呼吸。
遊折風不可置信地退後幾步,在雜亂的腳步中回頭看見跟來的詭弈青,慢慢瞪大了眼:
“不止……”
他終于發現了:“他們的人,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