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就是這時候溜到了阮盛意的身後,暖光在黑茶長發上勾勒出了幾抹藍色,但更讓人動心的是那雙眼睛。
不知是光,還是她眼中本就有這些亮,晶瑩剔透,黑白分明。
蕭溫妤的心就是在這一瞬漏跳了一拍的。
也是在這一瞬墜了下去。
她在害怕。
怕這個蓦然靠近的人講出一些無可挽回的話,盡管她們心知肚明。
眼中的閃亮躍動一瞬,阮盛意溫了聲音,道:“其實理由很簡單。”
“你好漂亮,我喜歡給美女幫忙。”
似乎是為了佐證自己的話所言非虛,她若有其事地在自己的話語後補充了一句:“所有的。”
“……”暖洋洋的光幾乎瞬間就滅了。
蕭溫妤輕嗤一聲,“那阮老闆現在是在做什麼?近距離欣賞一下?”
“我可沒化妝,小心毀了你心裡的美人兒形象。”
哪管這是虛情還是假意,她的心在那一瞬間被抹得齊整整的,平平展展,一絲漣漪都無,一抹縫隙都無。
呵呵!
但阮盛意一副沒聽到話的樣子,擡手便緩緩靠近她的額頭,蕭溫妤想躲,但另一人顯然比她更自在,也比她更快,在她額前輕輕擦了一下。
阮盛意:“你出虛汗?額角已經全濕了,頭發都糊上了。”
“……可不可以文雅一些。”
“不行。”阮盛意輕輕一笑,“沒上過大學,不懂怎麼文雅。”
這下輪到蕭溫妤驚訝了。
可阮盛意一副不想她深究的樣子,說完話後立刻退開幾寸,從口袋裡拿出紙巾遞給蕭溫妤,“别在這兒坐着了,一會兒容易感冒。”
蕭溫妤也不再想着去深問。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楚,問詢别人的痛苦與難過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就跟她有事沒有告訴阮盛意一樣,阮盛意自然也可以瞞着她。
她隻是輕輕擦着額角,微歎一聲。
她其實也隻是走累了想在這裡暫歇一下,畢竟家裡兩位媽媽都三令五申讓她一定要出門走走,最好去空氣清新一些的地方,對她好,對她的心情好,對那個還沒有拇指蓋大的小家夥也好。
誰知道小家夥還沒有拇指蓋大,結果這麼能拖累人,她坐在這兒休息着,翻着很多年前買的影集,居然就那樣打盹起來,還出了一身的虛汗。
但她還是很累,不想動,更不想就這樣走回店裡。
惰性就是這樣,她稍微放松一點點自己的精神,它就會糾合着叫嚣要搶奪她身體的控制權的激素一起反過來操控她。
她莫名很想向後一躺,不管不顧地靠在這裡,撒嬌耍皮。
可惜生活沒有給成年人不管不顧的自由,也沒有撒嬌耍皮的機會,她隻能認命地回手撐着扶手,慢慢站起來。
兀的,早已站起來等她的人伸出手,帶着幾縷因此被迫折射在她袖子上的光一次,劃破了一層陰影。
“一起回去吧。”阮盛意溫聲道。
蕭溫妤這才發現,阮盛意的頭發其實比她一直以來認為的要長很多,不過長久以來都被發夾夾在腦袋後面,或是卷了些微卷,這會兒晨起未加修飾,直而順的長發被她的胳膊帶起來了幾縷,執拗地伸在她的身前。
她順着發絲看去,是一雙說謊後還依舊純淨如新的眼睛,晶晶亮,漂亮極了。
恰在此時,微風卷過,帶着那幾縷頭發一起滾落下去,穩穩當當地落了下去。
蕭溫妤伸出手,借了些力氣,“謝謝阮老闆了。”
阮盛意噙了一抹笑,“還喜歡給柔弱美人幫忙。”
又自認為欲蓋彌彰地掩飾道:“所有的。”
“……”
蕭溫妤反手拍掉她的手,語氣冽了幾分,道:“那酒吧裡應該全是阮老闆最喜歡的類型了,漂亮,年輕,喝醉了還軟的像一灘水,柔弱無骨。阮老闆下次千萬要記得送各位柔弱美人回家,切莫傷了美人的心。”
言畢,頭也不回,扭身便要離開。
阮盛意被這突然升起的冷意凍得一個哆嗦,忙追上去,“你慢些,我沒怎麼吃早飯。”
“掉了一個雞蛋而已,阮老闆也沒有虛弱到少吃一枚雞蛋就要暈過去吧?”
“那是不至于,可是……”阮盛意快走兩步,輕輕揪住蕭溫妤的披肩的絨毛線,“就這樣跟着你也好。”
許是她語氣太過可憐,也有可能是她此時态度誠懇非凡,蕭溫妤當真緩了腳步,讓她跟得輕松了些,也……
快樂了些。
就這樣跟着,也足夠了。
可惜運氣不作美。
咔嚓一聲輕響。
阮盛意不可置信地收回手,直盯着自己手裡握着的那根絨毛線看,雙眼都快要揪到一起,心底滿是不可置信的荒誕感。
這玩意兒,質量這麼不好嗎?
蕭溫妤如有所感地回頭看,看看她手裡的東西,又偏頭看看自己身後,心底更是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