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雙擡眼看向段稔,眸中的光漸漸暗下來,晦暗的神色中不知在想些什麼,帶着些許失落。
她也很想說些什麼,但後來發現,似乎什麼也說不了。
氣氛僵了僵,顔如清的面色也不太好,嘴角邊的弧度滞了片刻。
“你呀你,真是讓人不想和你講話。”
她無奈地搖頭,索性不和段稔接着争論了,伸筷子去夾飯桌中央的排骨,換上笑臉,夾給許雙,“來又又,多吃一點。”
許雙一愣後恢複正常神色,朝她輕笑了笑。
“謝謝顔阿姨。”
段稔繼續吃着飯,沒再圍繞着許雙展開話題。
晚飯很快結束。吃完飯段稔先站起身收碗筷,把用過的餐具和清空的盤子送入廚房,接而系上圍裙開始清洗。顔如清見狀想将她攔下來。
“你不是累了嗎?這裡交給我吧,你坐着休息會兒,待會好洗澡早點睡覺。”
“沒事,我來吧。”段稔沒聽她的話。
顔如清見說不動了,也就不說了,在旁邊擦拭台面。
廚房和客廳用着半磨砂的推拉玻璃門做阻隔,門沒有關,裡面的場景依稀能見,聲音清楚。
許雙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靜靜地看着廚房兩人的背影。
見那樣融洽幸福的氛圍,她莫名感到一股濃烈的割裂感。
家裡一直沒有添過新家具,廚房裡除了竈具換過之外,櫃子還是原來的那些。用起來不太方便。洗完碗後要放在台面的晾碗架上幹卻,再收入碗櫃裡。
段稔做完這些就去了書房,房門一閉,客廳和書房的世界再次隔絕。
天色晚了下來,顔如清見置物架之類的台面上已經有些灰了,便簡單擦了擦,然後打電話聯系家政阿姨明天上門打掃。聯系完家政服務,她又接了幾個電話,聽關鍵詞應該也是關于工作上的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許雙去洗了澡就回自己房間,沒有給任何人添麻煩。
她坐在窗台前的桌子上看着窗外,屈起雙腿,頭輕靠在膝蓋上,心裡想了很多事。
本以為今天會有些不一樣,所以她還抱了那麼一點希望,回了家。
但現在看來,還不如不回來。
許雙閉上眼,任由窗外的冷風吹在臉上,休息了很久。
直到她想起些什麼,打開手機,查看消息。
隻見聊天界面還停留在自己的那一條轉賬上,沒有了後續。
沒有回消息......
許雙稍想了想,欲再發條消息過去,最後還是逐個删除了打下的字。
可能是睡着了或者在畫畫,沒看見吧。
許雙決定再等一等。
她點開小程序随便翻了翻,校園圈上有關今天的帖子已經删除了,事情一結束,就沒人再讨論。但好在,今天的事一過,安洋娴應該不會再來招惹她了。
剩下就沒什麼事了,今晚難得空閑,許雙打算早早睡覺。
從包裡找出一闆藥,從中掰出一顆,溫水送服,就躺下蓋好被子,閉上眼。
“......”
床頭的電子鐘一秒一秒地走動時間,直到六個數字盡數歸零,抵達新的一天。
被子藏着獨屬于這個家的熟悉味道,淡淡的氣息鑽入鼻間,總容易挑起一些往事的記憶。
在藥物的作用下,四肢乏力,頭腦漸漸變得遲緩。
許雙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的身體回到了小時候,周圍的一切事物都回到了那些年的灰蒙。
石磚砌成的灰牆旁,小巷子裡聚滿了很多小孩。許雙也在她們中間,紮着兩個小辮子,和大家一起手牽手圍成圓圈玩遊戲。
到了傍晚日落的時候,小夥伴陸陸續續回家吃飯了,許雙玩得依依不舍,在想要不要現在回去,然後聽見身後有人喊她又又。
許雙回頭,看見了一個身姿長挑的女人,長頭發,帶着眼鏡,幹淨的白色襯衫給人好舒服的感覺。
許雙愣了一下,笑着喊了一聲媽咪,跑去撲進了她的懷抱裡。
可幾乎是抱住她的那一刻,場景轉換,眼前的人不見了。
随之替代的是灰色的硝煙,紅色的火花,崩裂的碎片。
一場爆炸帶走了溫馨的一切。
許雙又一次聞到了刺鼻的硝煙味。崩裂帶來的碎片嵌入了肌膚,身體幾乎要疼到麻木。
等到眼前再清晰的時候,是一個黑色長發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
女人很高,許雙需要仰起頭來看她。
黑影落在女人的臉上,令人看不清神色。她的嘴裡在動着說出什麼,傳入耳朵的聲音變得好清晰,覆蓋了附近所有的聲音。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如果不是因為你,玉璟根本就不會死。
你是上天派來折磨我和她的,是嗎?
你告訴我,是不是?
崩潰的話語如同石頭般重重砸下來,壓得許雙快要喘不過氣。
她很想張口辯解,卻發現自己怎麼也發不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