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一個喜歡中國的德國小夥子?确實有趣。”蘭貝爾先生一聽就來了興趣。自《馬可·波羅傳記》流傳開來,自這群強盜手裡有了堅船利炮之後,他們不再掩飾觊觎東方财富的野心,将他想有朝一日攜女踏足中國一睹圓明園芳容的願望狠狠碾碎,成了幻影。他愛自己的國家,可是對于她的一些看法,實在無法…一言以蔽之
“是的爸爸。不知道您還記得嗎?那次我們去德國的車票,全是他一手包辦的。為此他可花了不少心思。”凱瑟琳竭盡全力替路德說着好話,希望能讓父親更接納他一點,“他曾對我說過,如果您允許,想和我一起來看您。”
“以什麼樣的身份呢?”“…”
“孩子,我始終認為,他不會是你的良配。但這是你的選擇,我不會阻攔你。你是個倔強的孩子,如果不能堂堂正正的在一起,我相信你會及時止損。這也是我對你最後的要求。”
凱瑟琳望着父親蹒跚走回房間的背影,又看了看他替她保管得很好的照片,一滴清淚順着下颚滑過下巴,滴在冰涼的鎖骨鍊上。她拾級而上來到自己的房間,來到書架前抽出相冊地将照片夾在書頁中。凱瑟琳自責如此粗心大意,如此草率地讓父親知道了兩人的秘密,路德竟然還穿着敵/國的軍/裝!父親雖痛恨烏煙瘴氣的維/希政府和那幫狐假虎威的走/狗。可他到底還是愛着法蘭西的,自己确實讓他為難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用再在父親面前遮遮掩掩,東躲西藏
窗外的夕陽寸寸墜落,直至月升中天,疏朗的月色清輝如練。折射的柔光傾瀉進女孩的房間,給一切都鍍上了一層銀光。忽然有什麼閃耀的亮眼的東西閃着光牢牢吸引住了自己的目光,是那架逼真的迷你鋼琴模型
潮水般的記憶突然決堤,這是許久前…父親補償她的禮物,琴漆已有些斑駁,音準也偶有偏差,但每個琴鍵都被她精心擦拭過。她放輕了動作将它從書架上取下來,輕輕托舉在手心,來到窗邊對着月色擺弄。輕輕合上眼睑,指尖觸碰那枚瑩潤的白鍵。随着一聲輕響,琴音如溪流般潺潺淌出——那聲音醇厚溫潤,帶着木質共鳴的暖意,恰似小時候父親小時候替她梳理頭發時,粗糙手掌撫過發梢時,那沉默而笃實的疼愛。指腹轉而遊移至相鄰的黑鍵。按下刹那,音色驟然拔高,如海燕掠過驚濤,又在最高處急轉直下。音浪起伏間,她仿佛看見暴風雨中的黑海,浪尖裹着月光碎銀,在瞬息萬變中演繹着永恒的律動。
甜美的回憶和苦澀的現實交織成凄美的變奏曲,她一人獨奏微吟,墜入夢境,在這綴滿璀璨水鑽的浩瀚星海裡漸行漸遠。黑白琴音在暮色中缱绻纏繞,白鍵流淌着晨光般的甯靜,黑鍵翻湧着暗潮似的激越。它們低語應和成歲月的複調。她自認為她是足夠幸運的,有疼愛她的父親,有尊重她的男友;可她又是如此不幸…她和路德維希之間始終橫亘着種/族和戰争,如果最後他們确實有緣而無分,她眼裡也許無法再容下其他男人了,那麼他呢?她會是他的夢裡人嗎?
凱瑟琳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曆史的風吹開時間的書頁,有時候慢的頗有細水長流的詩意,有時候又快的猶覺駿馬不及。4月很快翻篇,5月,草木愈發繁茂了。萬物都如精靈般可愛鮮活。路德和兩人通信的次數逐漸減少,對此,郁栀心知肚明,他一定在為6月的進攻蘇聯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