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但是魚都讓店員拿去處理了。”安離手指蜷了蜷，然後又說：“那我把它拿給鄰居吃，這樣好嗎？”

陸長洺眉心微皺，還是說：“算了，沒事。”

安離眨了眨眼，繼續推着車往外走。

他本來以為今天陸長洺又要為難他，居然不是。

之前剛來陸長洺這邊的時候，安離不知道陸長洺喜歡吃什麼，所以總是換着菜式給他做，可是有的時候他又總是爽約不回來，這菜也就一天天沒盼頭的做。

直到有一天，安離給陸長洺做了一道魚，那魚刺多，但是味道鮮，陸長洺吃了一口，讓安離把那盤魚端去廚房把刺都去了。

安離怕菜冷了不好吃，當即就放下筷子端着魚去廚房理刺。可等魚好了，陸長洺卻沒有興趣吃了，擡手把那盤去了刺的魚肉倒在垃圾桶裡。

安離有些無措，問他：“……你不喜歡吃魚嗎？”

“……”陸長洺沒說話，放下盤子就走了。

後面安離找到陸長洺的狐朋狗友，得知，陸長洺是非常喜歡吃魚的。

那麼，就隻是單純地折騰他了，後面安離買了很多魚，去請教了一些做魚的師傅，學了一些菜式。

安離那段時間會盡量提前回家嘗試做魚，做了就自己吃，吃膩了就瘋狂地吐，然後繼續做。

每次做魚前不管刺多刺少，安離總是先仔細地剔掉，再片成一片一片的魚片，或者小塊好入口的肉塊。

于是陸長洺不再挑剔了，或者說也沒什麼可挑剔的了，每次安離做魚，陸長洺都會多吃上幾口。

其實安離不喜歡吃魚，他第一是覺得魚腥，第二覺得魚很凄慘，别的動物死後都變成一塊一塊的，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可是魚死了卻是完整，且睜着眼睛的，那雙發白的眼就呆呆地看着安離。

安離一邊感到恐懼，一邊擡手砍斷魚的身體，魚在砧闆上跳動兩下，頭身便分離了。

安離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母親，不是任務世界的，而是自己原本的母親。

第一次看見母親殺魚，那時候安離還很小，沒有到懂事的年紀，他知道母親是灰色的，直愣愣的。因為父親也喜歡吃魚，母親就常買。

那天，母親一言不發地拎着一條肥碩的魚，把魚放在砧闆上，菜刀在磨刀石上磨兩下，磨得反光，看起來很鋒利。

人們常說，殺魚要先把魚拍暈，再殺，這樣不殘忍，魚也不會掙紮。可是母親不一樣，她手起刀落，砍上不住掙動的魚頭，但沒有砍斷，于是連着半截脖子的魚就在砧闆上瘋狂地甩動，那隻漆黑的眼就那麼直溜溜地看着安離。

安離退後兩步，感覺到毛骨悚然。母親聽見他退後的聲音，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睛黑漆漆的，沒有光澤，很空洞。平常梳的油亮的頭發披散着，遮住臉上的傷痕。

許是沒什麼可看的，母親再次拿起刀，看着魚掙紮了好一會，沒有什麼力氣了，才舍得重重砍下。

這次魚變成兩塊了。

但興許是太用力了，魚頭不小心滑了出去，順着地闆滑倒了安離腳邊，血水順着魚滑過來的路徑撒了一地，。

安離看着那顆血淋淋的頭，那眼珠還在眼眶裡打轉，終于忍不住吐了出來。

晚上，母親把魚湯端上桌，魚頭擱在湯面上，死不瞑目地睜着眼。父親沒說話，沉着臉把那顆巨大的魚頭夾出來，幹裂腥臭的嘴含住魚頭，将因為高溫炖煮變得發白的魚眼吸進了嘴裡。

母親沒有說話，把魚肉夾在他的碗裡，漆黑的眼睛隐在昏暗的燈光下，讓安離想起那隻魚的眼睛。

好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