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桢有理由認為,劉奂和她撿來的那隻叫排骨的貓是兄弟關系,理由如下:
一、劉奂和排骨性格相似,經常安靜待着無緣無故就開始鬧騰起來。排骨會在自己犯困犯一半的時候,突然跳起來炸毛,和自己的尾巴鬥智鬥勇。劉奂也會在安靜待着一半突然起來,開始折騰人。
二、這倆有共同的愛好。也就是把桌上的東西推下去,把桌案搞得一團糟。排骨已經打壞了裴桢家三個陶碗了。而劉奂,上次玩筆墨玩一半突然跑過來掀了他和江丞相的棋盤。
三、劉奂和排骨都非常讨他娘裴夫人的喜愛。據裴桢估計,他親娘更待見這一人一貓,而不是他這個親兒子。這倆在他娘面前慣會裝傻賣乖,甚至都是一個套路的,可惜他娘就吃這套。
裴桢在第一次見到劉奂的時候還暗戳戳罵過她,在自己的文章裡,就是殿試時候那篇。
當時大部分人其實和他一樣,也就是仗着皇帝是武夫看不懂糊弄她。但是就裴桢這段時間的了解,劉奂當時絕對是看明白了。
然後選擇讓他當這麼個探花狀元來報複他。
劉奂今天又來找排骨玩了,她今天也是帶着劉福來,抱着一大堆點心在懷裡。
今天裴夫人不在,去了西山那邊的寺廟,不過把排骨留在家裡,大概是猜到劉奂會來找貓玩。
劉奂有時候自己會不自覺地唱歌,這種現象在她閑下來或者幹什麼投入的時候尤為明顯。
明明是别人家裡,劉奂卻完全不在意他這個屋主,和他打了聲招呼就去找貓了。裴桢燒水煮茶來找她時候,她正好邊摸着貓邊唱着歌。
她唱的明顯是異族的曲調和異族的語言,歌裡溢滿了陽光下田野裡拂過的微風,溫柔又懷念。
平時裴桢就覺得劉奂的聲音比一般人更清亮,這會兒低沉柔和下來像極了女孩子的聲音。不過這話裴桢倒是沒和劉奂提過,他也不是沒見過一些男子和劉奂一樣,隻當劉奂也是這種天生清亮的聲音。
該說不說,劉奂的聲音确實适合唱歌。
裴桢沒打斷她,端了茶放在桌子上,就安靜坐着看劉奂摸貓,聽聽她的歌。
“Обернусьябелойкошкой,Дазалезувколыбель.(我要變成一隻白色的貓,躲進搖籃裡)
“Яктебе, моймилыйкрошка,Будуятвойменестрель.(我去找你了,我可愛的小娃娃,我将為你演奏)”
裴桢想起江丞相曾經和他說過劉奂的一些事情,劉奂曾經是宮中蘇妃的孩子,蘇妃私奔時沒有帶走她,而她趁着宮中大亂去找到她的姑母蘇夫人。
誰都不知道五歲的孩子,到底怎麼橫穿戰火的前線,走過饑荒的地區,挨過百年難遇的寒冬,找到蘇夫人,并且讓對方認出她的。
後來她就跟着軍隊南征北戰,平息了百年匈奴之苦,向南打到隔壁的國都,甚至讓國君跪下來稱臣,最後殺來烨都稱帝。
曾經稱帝的許多人都多多少少有點水分,這個人卻是當之無愧的皇帝,連隔壁分裂出去的昭都心悅誠服的皇帝。
誰都想不到,這位南征北戰的年輕君王也會摸着貓,對一隻小貓咪唱着溫柔的歌。
這人會唱些異族的歌可太正常了。她連飛魚都知道。
劉奂見裴桢來了,就不再唱了,把貓也放在桌子上,大度地分享了貓咪的撫摸權。
“你剛剛唱的歌有名字嗎?”
劉奂則是先疑惑了下:“我剛剛有唱歌?”随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确實在唱歌。
“這首歌叫《小白貓》,歌詞說的是自己要變成一隻小白貓,回到過去找到童年難過的自己。”
裴桢還以為劉奂會繼續說些什麼比較深入的話題,沒想到這人興趣起來了,問他想聽什麼樣的歌,她會唱好多。
裴桢想了想,問外族有什麼關于荷花的歌。劉奂說荷花隻有中原大地上才有,而且她不會唱南方民族的那些山歌。
裴桢又問她,這首《小白貓》來自于哪個民族,劉奂組織了下語言,告訴他這是蒼庚山北邊更北那邊的民族而來的歌。
“那邊的民族認為,冰雪是他們民族的血液。那裡的春天不像中原大地充滿着草木味和花香,而是一種潮濕陰暗的味道。氣候塑造了他們的文化,他們的歌曲啊,書籍啊什麼的,都帶了點悲傷。”
裴桢學識很廣,但是見聞這塊完全不及劉奂,所以他喜歡聽劉奂說這些。
“中原的人們生活明媚,色彩更加明亮。那邊的人像是生活在一片比較灰的世界裡,雪是唯一比較亮的顔色。這邊的人則是生活在一片深色如同水墨的世界裡,亮色是各種山川和集市。”
劉奂的描述極其抽象,裴桢卻多少有點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