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原身的骨血。
尋真凝視着這個熟睡的嬰兒。
身體裡還殘留着原身的情感。
原身一眼都沒見過自己的親生孩子,就走了。
在這個時代,身為妾室。
親生的孩子不能養于自己膝下,日後還要恭恭敬敬地喚他人為母親。
尋真心頭沉甸甸的。
謝漼:“你可在此處稍作停留,時辰差不多了,我讓承安送你回去。我尚有事務纏身,先行一步。”
尋真:“好。”
謝漼走後,尋真俯身,伸出指尖,戳了戳嬰兒如羊脂玉般的臉頰。
嬰兒睜開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澄澈而明亮。生得玉雪可愛。
眉眼之處,恰似謝漼的神韻。
鼻唇間又隐隐約約好似有幾分尋真的影子。
尋真走近,與嬰兒對視。而後,她在小床旁坐下,趴在床欄上,手随意地搭着。
有些無聊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謝漼口中的“稍作停留”是多久。
嬰兒睜着大眼睛,好奇地看了尋真一會兒,沖着她伸出小手來。
尋真伸出一根食指過去。
嬰兒那小小的五指瞬間将她的手指握住,緊緊不放。
尋真的心中刹那間生出一種奇異而微妙的感覺,仿若有一股暖流自指尖流淌至心田。
她晃了晃手指:“可憐寶寶,你親媽已經沒了……”
半個時辰後,謝漼的人來了。
承安得了令前來,爺特地跟他說了,若是姨娘不舍,可再容她待上片刻。
卻不想,尋真并無半分不舍之意,見他來了,起身,理了理裙擺,她頭也不回地離去。倒是奇了。
窗格間透進來的陽光,斑駁陸離,灑在嬰兒的臉上。
嬰兒不哭不鬧,安靜得如同瓷娃娃一般,小臉微微歪過去,清澈的眼眸看向門的方向,似是在追尋那離去之人的身影。
尋真回到院子,總算能透口氣了。
衆丫鬟見她歸來,皆滿面喜色,盈盈福身,齊喊她“姨娘”。
聲音在庭院中此起彼伏,尋真怎麼聽都覺得别扭,但也沒阻止,随她們叫。
内屋,月蘭和引兒替她除去身上繁複的首飾。
尋真躺在榻上。月蘭和引兒分立兩側,為她捶腿捏肩。
月蘭:“奴婢方才瞧見爺帶您走了,是不是去見小少爺了?”
尋真:“嗯。”
月蘭頓時來了興緻,眉飛色舞地說道:“我聽旁人說,小公子長得極像爺,那眉眼、那輪廓,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說不定也是個文曲星再世哩。等小少爺長大了,姨娘您可就有福啦。”
尋真腦海中浮現出那嬰兒的模樣,确實挺像謝漼,是天生的美男胚子。
不過智商就不一定遺傳了。
聽說謝漼他親爹沒什麼出息,生母也身份低微。
還不是基因突變生出個謝漼?
尋真:“今天我怎麼沒看見四爺?”
尋真說的四爺,正是謝漼的生父。
雖說謝漼自幼由謝二爺教養,可這納貴妾之儀,對謝漼來說,也算是件大事兒了,他的生身父親卻連面都不露。
月蘭:“這……奴婢實在不知。四爺已接連多日不在府中了。”月蘭幽幽地歎了口氣,接着道:“說來,爺也着實是個可憐之人呐。那般優秀出衆的好兒郎,親生父親卻毫不重視,将一應事務都推诿給二爺,對爺不管不顧,真叫人唏噓。”
尋真點了點頭,想起謝漼那大老婆滲人的目光。
“上次那個掐我脖子,想弄死我的人,是誰派來的?”
月蘭神色頓時一滞,面露遲疑之色,并未言語。
月蘭不說,尋真大概也能猜出來。
自正式有了名分,尋真的待遇陡然提升了一個檔次。月例從十五兩增至二十兩,還可以開小廚房,不必再受府中大廚房膳食的拘限。
出行也比以往自由了許多。
照月蘭說的,尋真如今已入了謝家族譜,盡管出身賤籍,卻也得了家族的承認。
如此一來,生命安全有了切實保障。雖然奴仆們依舊會在背地裡竊竊私語、指指點點,但到底不敢公然欺淩于她。
既已身為主子,哪怕出身低微,身份地位終究是壓着那些奴仆的。若有那不知死活的惡仆膽敢冒犯到她面前,她大可依着府中的規矩直接将其打殺,旁人亦難以置喙。
一開始,謝漼為尋真安排的院子坐落于府中的最西面。
那處地方頗為偏遠,謝漼每回前來,都需沿着蜿蜒的回廊與小徑走上一刻鐘。
謝漼一直有為她遷院的念頭。
“給你換的院子,較此處更為寬敞,再多撥些丫鬟仆子給你。明日便搬過去吧。”
新院子離謝漼的靜遠居很近,中間僅隔着一條幽僻的小道,可謂是相鄰而居。
這幾日尋真偶有閑暇,便會出去散心。
發現這院子後面有一方小池塘,隻因位置過于偏僻,奴仆們時常疏懶,未加悉心照料,以緻塘邊瘋長了許多雜草,一片荒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