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嬸在前引路,女人時不時就要扭頭看一下少年有沒有及時跟上,許是方才的事有些尴尬,邬三郎同她隔得遠遠的,雙手拘謹地抱在腹前。
等桂嬸頭一轉回去,李獵的神色就迅速變了,她麥色的臉龐其實有些泛白,隻是有些看不大出來,一股氣阻塞在胸口,腳步随着桂嬸挪動,那股氣也往上湧,幾乎要湧到喉間!
“嬸子! ”她大步向前與桂嬸并排,張口道:“可否問問姐姐哪裡不舒坦?”
少年看上去有些疑惑:“姐姐雖看上有些病弱,卻許久沒有不爽利過了?”桂嬸面不改色地回答:“啊,興許是水土不服,再說了,女兒家不比你們男人,身子弱些也是常态。”
兩人對話間,桂嬸的步伐不自覺地被李獵帶着加快,沒說兩句就瞧見了自家屋子。
她家有兩屋,前頭平日裡起居的屋和後頭一間半大柴房,中間隔了半尺寬。
桂嬸把李獵往正屋引:“你先坐着。”
李獵被推到屋裡的長凳上坐着,桌子旁是通往裡屋的門洞,上挂着半塊花花綠綠的布,又有個雙層窄木架倚在桌旁,上層兜着個銅盆,裡面擱着幾塊布,并些剪子針線類的玩意兒。
桂嬸掀起門簾往裡走,沒一會兒又出來,小聲對邬三郎說:“她怕是乏了,不必弄醒她,叫你姐姐再眯會兒。”
說罷,她挪到木架邊,拿起布,心不在焉地撫弄着,裝模作樣地把針蹭在頭皮上瘙癢,一雙眼珠子全盯到李獵身上。
李獵的心砰砰作響,她放在膝上的拳頭逐漸握緊,捏得掌心生疼。
這該如何是好?
今兒桂嬸俨然是死了心的要把邬家姐弟倆一網打盡,那麼她方才盯着自己,非要吃的那塊餅子......
非吐出來不可!
但桂嬸此刻的目光又叫李獵如芒在背,這女人絕不會放心叫李獵一個人去幹些什麼,心中有個模模糊糊的念頭,讓李獵手心都滲出汗來:她,是想看着我倒下去嗎?
桂嬸确實是這麼想的,實話說,即使邬三郎才十五六歲,又是個沒什麼腦筋的憨子,可這終歸是個年輕體壯的男人,她未必能拿捏住。
但叫旁人幫她,桂嬸又不甘心,島上的規矩,動手的都有份,錢這玩意,自然是越分越少的,每摳出一個子都是在割桂嬸的肉,散出一钿銀錢都是在剜桂嬸的眼。
在舅母的囑咐下,這幾日她與尹文分别看管邬家姐弟——這才是最令她憤憤不平,舅母又想把貨塞給尹文,憑什麼!什麼好事都有他尹文的一份,一個外姓人,拿手撞樹的瘋子!
而桂大娘自然不可能與别人分說她懷疑邬家姐弟身份的事,畢竟那倆人身份不一般,連大奶奶也是悄摸着與龍背島的大當家往來,事沒成前,哪個想惹得一身騷!
閩浙路遠,可武昌府的大長公主近得很呢,傳言說這位殿下近些日子又得聖寵,水匪們都被勒令不許碰她老人家府上的物件,更别說她們大奶奶想綁的是人親外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