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裡裝了一張老照片。
保存的年份久了,些微泛着點黃。
是他母親郁采芝的照片。
這隻是一張上了年份的、保存得并不完美的黑白照片,可也是甯郁手中唯一一張郁采芝的照片。
照片裡的郁采芝生機勃勃,常年在海邊曬得皮膚有些黑,但十分健康,她笑得很開心。
這是什麼時候拍下來的照片呢?
甯郁可以肯定的是,這不是在老家拍的照片,因為老家的擺設他很熟悉,與照片裡不一樣。
那就隻能是在八裡巷的那間房子住的時候拍的……拍照的時候她很開心。
甯郁記憶裡的郁采芝已經很淡了,隻是一道名為“母親”的影子,從很小時候的某一天開始,她就在他的世界裡消失了,隻能從别人的隻言片語裡聽到她的存在。
再後來,他隔着病房的窗戶玻璃,模模糊糊的看過她。
照片裡的郁采芝煥發着勃勃生機,明媚到看不出來是一個孩子的母親。
他靠着公交車窗,見隐約陽光折射進來,窗外行人如織,蓦地想起郁采芝去世的那一天,也是陰天,剛下完雨,太陽藏在雲層後面。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郁采芝。
安靜、無聲,仿佛一株已經燃燒完的植物,隻有餘灰飄蕩。
耳邊聽見的是蘇雅萍尖銳的聲音,在和甯海榮說他是個怪物,母親走了也不會哭的。
蘇雅萍不喜歡他,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
他也無法為郁采芝哭,即使他知道這個女人是他的親生母親,可有記憶的相處時間太少了。
捧着骨灰盒,送郁采芝上山的時候,他擅作主張替郁采芝許了願:下輩子,活得再快樂點吧。
……你現在應該很快樂吧?
媽媽。
甯郁靜靜看了許久,在公交車要到站時,才把照片收回去放好。
他突然知道要怎麼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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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學校後,甯郁第一時間去了畫室。
他在畫室待了整整三天。
糖罐也空了。
畫完後沖回宿舍洗澡,熱水從發絲傾下,滑過眉骨、鼻梁……才算真正活過來。
這個時間點,宿舍隻有郝理在,甯郁風一樣卷進浴室,花灑聲音響起來時他才反應過來是甯郁回來了。
等甯郁洗完澡出來,郝理扯着一張橫幅,試圖借用梯子懸挂在宿舍的上空,甯郁定睛一看,上邊寫着八個大字:歡迎失蹤人口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