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酷露露指着那一堆仿佛是一個人體的部分的東西問。

白泷艱難地點點頭，不想再回憶他是怎麼從無數血肉模糊的器官和殘肢之間把屬于姜沅芷的部分挑選出來的了。

酷露露抓了抓頭發。

高強度地玩到現在，大家都很疲倦煩躁。姜沅芷也許是知道自己已經不受待見了，有些可憐地垂着腦袋，隻敢小聲地抽泣。

“你會寫字嗎？”酷露露不知道從哪裡拖來一根鐵棍，大逆不道地沾了點塑料桶裡的血，遞給姜沅芷，“你的名字一聽就是有文化的人。你還差什麼東西，不會說話，寫給我們總可以吧。”

白泷：“……”

白泷：“天才。”

姜沅芷那用竹架支撐起來的身體，艱難地拖着鐵棍，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寫下：

骨肉。

酷露露：“……”

酷露露想打人：“骨肉！骨肉！我買點骨肉相連給你，你要不要得？”

“等一下！”白泷聽到這句話，一瞬間福至心靈，攔住酷露露，“我知道了！”

“到底是什麼啊！”酷露露抓狂。

“骨肉！”白泷搖着酷露露的肩膀，“她的骨肉！她的骨肉啊！”

不僅是她的骨頭和她的血肉。

還有從她的身體裡，孕育、誕生出來的人。

之前，衆人拿着鑰匙，帶着姜沅芷一起去了村長的房間。

姜沅芷站在那間詭異的房間裡，久久地望着牆上嬰兒的百日照。

小荔枝喊她，“阿芷姨姨。”

他并不知道，也許村長對他隐瞞了。

不是什麼姨姨。

她是他的媽媽。

“……我們要再去一趟紅果樹林了。”白泷對酷露露說，“希望他們倆打累了，就不要再打我們了。”

“我實在沒想到我會反複地去見一個A級怪物。”酷露露歎了口氣，“三次。”

酷露露主動把地上那一堆屬于姜沅芷的部分收拾好，放入背包裡，并承擔起了運輸姜沅芷的責任，又問白泷：“你累不累？我還可以再抗一個你。”

實在是很不體面。白泷拒絕了。

紅果樹林裡的大霧也消散了。

三人拖着疲憊的腳步再次來到樹林中，如參星與商星般一出生就未曾相見的那一對雙胞胎姐弟，一相見就殺得天地昏暗、日月無光。而現在，樹林像誕生以前一般安靜，唯有寂寂的草木風聲。

嘶嘶。嘶嘶。

白泷看向樹林中央，那裡已經沒有拖着臃腫蛇尾的巨大怪物了，隻有一個和小荔枝相貌相似的小女孩。時至今日白泷才反應過來，第一天夜裡在大霧中看見的來接他們的小荔枝，并不是什麼模仿人的幻術，而是那隻A級怪物原本的模樣。

她的眼神空洞，傷痕累累，懷裡抱着弟弟殘破的屍體，在樹林裡漫無目的地遊蕩。

——你是在這世界上誕生的另一個我嗎？

——如果沒有你，我也能獲得同等的幸福嗎？

小石榴看見了他們。

“别打我們！别打我們！”酷露露趕緊把姜沅芷舉到身前，“你媽來咯！”

姜沅芷：“……”

小石榴站在原地，歪着腦袋看着他們，仿佛沒有理解。

忽略她身上的血迹，這樣看起來，她其實也就像一個普通的、呆呆笨笨卻很可愛的小女孩。白泷忽然想，如果這是他的妹妹，一定是很受家裡人——

腦中的神經突然像被刀割了一下，白泷捂住腦袋，痛得站都站不穩。

如果這是我的妹妹——我有一個妹妹？

我有嗎？

空白。

空白。

刀割般的痛苦。

“你怎麼了？”酷露露被吓壞了，扶住白泷，發現他一聲不吭，卻渾身的冷汗。

白泷艱難地搖搖頭。

“沒事，偏頭痛，一直都有的。”他緩了緩說。

白泷看向前方，姜沅芷已經從酷露露手裡掙脫出來，慢慢走向小石榴。

她伸出兩條竹架支撐的手臂，環繞住了小女孩。

怔怔地，兩顆清亮的淚珠，劃過小石榴臉上已經幹涸的血迹。

“媽、媽。”

她發出了人類最原始的兩個音節。

在她阻塞的腦海裡，一直盤旋着的支持她行動的念頭，終于漸漸完整、清晰：

這一次，一定要阻止他們。

不能讓他們，再一次奪走，我的媽媽。

在對于她而言世界上最溫暖的懷抱中，小石榴的身軀漸漸縮小、縮小，最後變回了一個巴掌大小。一條臍帶生長出來，将她與姜沅芷相連。

“你的‘骨肉相連’，還要不要得？”白泷輕聲問酷露露。

“不要逼我在最感動的時候扇你。”酷露露哽咽着回答。

“好了，”白泷正色，對姜沅芷說，“現在我們可以去‘南山之陽’了吧。”

叮咚。

【支線任務：我的骨肉[UPDATE]】

【任務描述：已收斂到我身體的所有部分，請随我去南山之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