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泷：“……”

白泷被寒澤說得一時語塞。

一直以來，他還是以“遊戲”的心态在探索副本，可是對于大部分的玩家來說，這不是什麼虛拟遊戲、3A大作，而是實實在在地把他們的性命當做籌碼擺在賭桌上的殘酷直播。寒澤說得對，酷露露毫不猶豫地跟着他行動，所要付出的信任，比他想象得還要多的多。

白泷不是什麼英雄，隻是憑着一點小聰明就沾沾自喜、自以為是的偶像。

當然了，關于寒澤說的“好運”的部分，幸運F的白泷認為還有待商榷。

可是有人在受苦。

有人被囚禁在封閉的村莊裡被榨幹最後一滴血仍然不得往生，有人在嚴苛的職場裡受到上司強迫的騷擾隻能躲在廁所裡哭。

——他能對這些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嗎？

哪怕隻是在遊戲世界中。

“好了，好了。”方遒趕緊跳出來打圓場，把畢生所學的哲理都溜了一遍，“能做隊友也是一場緣分，人各有志，君子和而不同。大家都不吵了，不吵了。”

寒澤淡淡地看了白泷一眼，不再說話，拿着浴巾去淋浴間洗澡了。

方遒拍了拍白泷的肩膀。

白泷躺在按摩床上給酷露露發消息：

【你知道嗎，《厍村喜事》送了新娘就可以直接通關？】

酷露露回得很快，發了一個憤怒的表情：

【我看了論壇裡的分析貼，他們說男玩家是可以的，女玩家必須要幫助阿芷。又給女人上難度！不過你倒是白受累了。】

白泷：

【我要是選男玩家送新娘的那條分支，早就被金文鳥打死了。對了，你們女生住在幾樓？】

酷露露：

【24樓。】

白泷：

【好的，記得不要坐電梯，不要去22樓的遊泳館。】

他才把這條消息發出去，淋浴間裡，忽然傳出了寒澤大駭的尖叫。

比剛剛白泷和方遒被“屍體”吓出的尖叫更驚駭、更痛苦，甚至更絕望。

“啊——！”

白泷和方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朝淋浴間跑去。白泷離淋浴間更近一些，拍着門問：“你怎麼了！寒澤！你還好——見鬼。”

【違規次數：7】

【扣除積分：1】

方遒當機立斷：“你閃開。”

白泷讓了讓，方遒後退幾步，飛踢一腳，把淋浴間的門踹開了。

滿室滾燙的水汽蒸騰，二人一進去，就感到臉上一疼。極高溫度的水汽撲面而來，竟有一種刀鋒劃過臉頰般寒冷的痛楚。

寒澤披着一條浴巾，倚在牆角裡，渾身都是細密的傷口，像魚鱗一樣一層一層滲出血來。

有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方遒抄起洗漱台上的玻璃杯，朝着黑影的方向連砸了三個，将它逼到了另一個牆角裡。

白泷撲向洗漱台下的水閥，想要把它關上。他用力擰了幾下，水閥竟然被擰壞了，一大股水流呈散花狀四濺到白泷身上，他的手和胸膛瞬間變得鮮血淋漓。

他擡頭看向與方遒對峙的黑影。

【[？級]徘徊于淋浴間裡的憤怒】

【1200/1200】

【夜間模式特殊NPC已觸發。】

【觸發進度：3/6】

“憤怒”像是一個瘦削的男子，隻用一雙猩紅的眼睛在濛濛的水霧之後盯着他們，忽然張大嘴巴，發出了一聲無聲的尖叫。

所有人的耳膜都一陣刺痛。

白泷不用摸也知道耳朵流血了，他轉而沖過去扛起幾近昏迷的寒澤。

“快走！”耳朵裡嗡嗡的，白泷也聽不見自己說了什麼，他扯了扯方遒，“這怪物是領地怪物，不會追出來的！”

方遒意會，跟着白泷轉身就跑。

“憤怒”發現了他們的意圖，從窗邊的牆角迅速撲了過來，像一隻巨大的癞蛤蟆，将他們籠罩在非人的陰影之下。

方遒一把拿起淋浴間的門闆，擋了一下。三人就勢被撞出了淋浴間，方遒死死抵着門，那“憤怒”仍然在猛烈地撞擊着門闆，白泷把寒澤放在床上，趕緊推着電視機櫃和另一張空着的床堵住門。

撞擊了十幾下之後，它漸漸消停了。

白泷和方遒松了口氣，方遒遞給白泷一條浴巾，讓他擦擦手上的血。

還好傷口雖多，卻都很淺。白泷簡單擦了一下，止住血了，就去看寒澤的情況。

寒澤虛弱地躺在床上，渾身都是細密的小傷口，盡管很淺，但是在浴室那樣蒸騰的環境裡，失血速度加快，他待得又久，也很危險。這就是為什麼割腕的人一般都在浴室裡，割腕之後還要放在熱水中的緣故。

寒澤看着白泷為了救他自己也一身的血，還過來照顧他，神色複雜。

白泷沒說什麼，他隻是不想看見有人死在眼前罷了。

“我看見了它的臉。”

白泷為寒澤簡單止血了之後，正要起身，卻聽見他喃喃地說。

“誰？”問完，白泷才意識到寒澤說的是淋浴間裡的“憤怒”。

寒澤浮現出一種極度恐懼而困惑的表情。

“我覺得，它的臉，好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