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30級副本。

一所古老而凄冷的貴族學院。

花鵲穿着一件繁複的燈籠袖白襯衫和背帶西裝短褲，正坐在布滿爬山虎的城堡陽台上搖晃着雙腿，笑吟吟地念着彈幕。

“……‘寶寶用的什麼唇釉’？沒有啦，我隻是塗了一點點唇膏而已。”

“沒有帶美瞳欸，我的瞳色天生就比較淺啦。”

“打耳洞會不會很痛啊？我很怕痛的。不過，如果你們特别想看我戴耳釘，也不是不行啦。”

“嗯？看不見畫面了？”

花鵲回頭看了看，疑惑地問：

“我這裡沒有什麼情況啊。聲音呢？聲音還能不能聽見？”

某60級副本。

一座廢棄的化工廠。

風懸星熟練地和彈幕打招呼：“哈喽家人們，我是懸星，今天的挑戰是一小時速通60級單人本，現在可以看到……”

“……什麼？你們看不到？”

某80級副本。

一片末日下的克蘇魯世界。

鏡百煉走在被污染的大地上，T恤的正面寫着“阿派朗心腹”。

他揮着一把巨大的斬刀，利落旋身，面無表情地将一隻觸手怪剁成了章魚刺身，同時也露出了T恤背面剩下的兩個字，“大患”。

他并不和彈幕互動，隻是偶爾會瞥一眼。

“屏幕黑了？”鏡百煉随口說，“去找官方客服報錯。”

10級副本。

白泷的直播間。

10級主播的彈幕功能還沒有解鎖，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零星冒出幾條彈幕。

【[狒狒食肆]：屏幕怎麼黑了？發生什麼事了0.0！】

【[花天狂骨]：官方說是網絡波動，張秩音特麼又在機房吃燒烤，我看好幾個主播的直播間都黑了。】

【[比格巴士]：怎麼卡在這麼關鍵的時候啊！如果主播帥哥死在這裡而我見不到他最後一面我會心碎的！】

【[小滑環]：急急急急狗派朗你那破網絡快修啊！】

……

副本中。

“就是這雙眼睛。”徐總漆黑而尖利的手——現在應該稱之為“指爪”更為合适，抵在了白泷的眼眶上。

白泷被禁锢在膠囊艙裡，卻毫不畏懼地望着他，瞳仁中仿佛有一硯墨海在翻湧。

“沒錯，就是這樣的眼神。”徐總尖笑着說，“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覺得很讨厭了。很讨厭，但是很漂亮。它們不應該長在這裡，而是應該變成一對玻璃珠，被我收藏在辦公室裡。”

他的指爪微微用力，劃破了白泷極薄的眼皮。

再用一點力，就能将這顆漂亮的玻璃珠挖出來了。

白泷垂眸。

再擡眼時，他輕聲似歎息。

“——Anaximander。”

這一次我真的需要你。

這一聲歎息傳到NPC'被反鎖在的密室裡，他緊緊地握着一杯涼透了的咖啡，難以置信地擡頭。

也傳到千萬裡之外的現實世界，落滿灰塵的機房裡。

黑暗中，屏幕開始閃爍。

過去三天經曆的種種，如花瓣一般紛揚墜落，每一片花瓣都折射着他的模樣、他的話語，将白泷包裹其中。

“你可以叫我Anaximander。”

“以你的名字呼喚我。”

“好的，我會去。”

“無論我在哪裡。”

【消耗道具：呼喚我名字×1】

“我在。”

下一刻，雪白的牆壁變成一塊電子屏幕。

與聲音響起的同時，電子屏幕上雪花點閃爍，最後形成一行字：

【已全面接管[27樓]權限。】

他真的來了。

就像他無數次許諾的那樣。

徐總還沒反應過來，膠囊艙的玻璃門已經将他彈開，白泷從膠囊艙裡緩緩走出來。

“AI？”徐總拍了拍身上的灰，笑着說，“我差點忘了，公司的AI助手也是你在那遊戲裡做出來的。你們聯手了嗎？”

“可是，一個虛拟的人工智能，和一個手無寸鐵的你，又能怎麼樣呢？”

白泷朝徐總笑了笑。

他的掌心裡，一點銀光閃爍。

“手槍？”徐總嘲諷道，“你還有子彈嗎？”

五枚子彈，确實已經全部用完了。

白泷的笑意更深，甚至可以說是瘋狂。

“沒有了。”

白泷将手抵在自己的眼眶上，對徐總說：

“——不過，你不是說想要它嗎？”

監控室裡。

張秩音一聲令下：“可以恢複了。”

【咦，突然看得見畫面了！】

【我還是聽不見聲音啊，誰能聽得到嗎？】

【機房這次搶修效率很高啊。】

【我擦！我擦！看白泷！你們快去看白泷的直播間！！！】

直播間裡，萬籁俱寂。

在斷斷續續恢複的畫面中，所有人都看見，白泷伸出手，毫無表情地剜出了自己的一隻眼睛。

鮮血如淚水順着他的下颌流淌。

他将眼珠裝彈。

瞄準了BOSS。

——無聲的槍響。

猶如電影中的慢動作，所有觀衆都無比清晰地看見了白泷扣下扳機、子彈飛出的那一瞬間，也看見子彈在BOSS那焦黑的身體上，貫穿了一個小洞。

一點銀光嵌在其中。

他的表情仍然帶着強烈的震驚和不可思議，然而一切都已經靜止。

銀光逐漸擴散，将他一點一點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