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部為人熟知的偉大作品中,劉姥姥第二次拜訪大觀園,以她的幽默和機智讨得了貴人們的歡心,并為她帶來了财富和庇護。貴人們抛擲閑物一般的随手施舍如同一場幻覺,白銀、綢緞、禦品粳米,林林總總,其中有一樣東西常常被現代的讀者忽略,卻可以窺見古代社會的某種真相。
——藥方。
幾盒以藥方包着的藥丸,很容易讓人誤會其中真正有價值的東西:藥,不過是藥方的贈品。即使用了再昂貴的藥材,那些藥的價值可能也遠遠不及記載着藥方的一張紙。它們往往隻在宮廷或世族之間流傳,恰恰是庶民百姓一生都難以觸及的知識。
在古代,藥方與所有的知識一樣,都是被貴族階級壟斷的。
知識。
白泷心念一動,察覺到了什麼。
副本裡的戰國時代帶着強烈的克蘇魯特質:未知會帶來恐懼,恐懼會使人精神錯亂甚至死亡;但已知也未必是什麼好東西。
就像黍離用“長生”的知識誘惑蜥蜴族長,可是你又怎麼知道,神是準備庇護你,還是準備獻祭你?獲得自我階級之上的知識,可能會使人成神,也有可能會使人瘋狂。
在知與不知之間,這是一個問題。
“但我隻是賣弄一下。”白泷說,“來了新的NPC,我死都要去湊熱鬧。”
酷露露留下烤魚,白泷跟着藍铟,涉過淺處河水,來到河的另一岸。
晨曦下的粼粼河水像一條蜿蜒的金帶,大片的胡楊林更是炫目的金色,從那金色的深處,傳來伴着樂器的清脆歌聲。
一棵胡楊樹下,有三個人和一隻駱駝。
兩個男人:一個坐得遠一些,低頭拉着馬頭琴;另一個敲着鈴鼓,唱着另一種語言的歌。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也穿着古代西域民族的衣裳,帶着綴滿金玉的面紗,正在胡楊林間綽約而舞。
駱駝則像一隻大貓,馱囊裝滿了貨物。它揣着四條腿跪卧在地上,懶懶地嚼着嘴裡的沙棘草,見到白泷和藍铟,也隻是略略擡了一下眼皮。
歌聲停止了,琴音和舞蹈卻沒有停止。
敲着鈴鼓的歌者朝他們打招呼:“你們好,有什麼需要的嗎?”
——濃濃的NPC味。
白泷這下來勁兒了,問他:“聽說你們這裡不賣藥,隻賣藥方嗎?”
“哈哈,都不賣。我們是賣藝的,隻不過走得遠了,順便收集了一些藥方。”歌者笑着回答,“客官,你有什麼想聽的曲兒嗎?捧個場,我可以把藥方送給你。”
原來是這麼個銷售模式。白泷心裡有數了。
“價位呢?”白泷問。
“100積分一首,買一送一,聽過的都說好。”歌者說。
白泷給藍铟使了個眼色,藍铟接收到了,以為輪到自己付錢了。
白泷恨鐵不成鋼地按住他,又問:“40積分賣不賣?”
“哪有這樣砍價的!客官,行行好,我們不賺錢的啦。”
“50積分。”白泷拉住藍铟,“不賣我們走了。”
“真的不賺錢啊。”
“走了走了。”白泷拽着藍铟的胳膊,輕聲說對他,“别回頭,走得堅定一點。”
藍铟:“?”
“攏共也就我們幾個玩家,他不賣我們還能賣給誰啊?不賣就全砸手裡了。”白泷輕聲倒數,“三、二——”
話音剛落,歌者就在他們身後喊:
“60,真的不能再低了!虧本了!”
白泷:“忍住,千萬别回頭。”
歌者:“好啦!50就50!”
“50是剛剛的價了。”白泷說,“現在想讓我回頭的話——”
歌者:“……”
歌者:“40!40!!!”
“成交。”白泷迅速閃回去付錢,“早就說40了,非要費那麼大勁兒。”
“在下真的服了。”歌者喘着氣說,“客官,請點曲兒吧。”
藍铟站在旁邊,頭頂的緩沖圈轉啊轉,感覺有用的知識又增加了。
白泷随口說:“來首快樂的。”
另一個拉馬頭琴的男人沒什麼表情,跳舞的女孩子瞪着白泷,氣鼓鼓地跳了起來。在聽不懂的異族歌聲裡,白泷拿到了兩張藥方看了看。
一、拘魂丹
白虎獠牙10克、冰龜足50克、雲夢香灰1克、碑上苔5克。以水一升,煮至黏稠,取15克為一丸。
二、■■■■■引
将■■■■淚、■盡■■■■、■■的■■、錯■■■、■■■血、■■■■■。■■■■■■■■■■。
白泷:“……”
“這什麼鬼東西?”白泷一臉被騙了的表情。
沒人理他。
“不識貨。”除了跳舞的女孩子低聲說,“鄉屋甯。”
歌者一臉寂寞如雪,換了個語言,繼續唱起了送一的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