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了清嗓子,雙手抱胸,彎腰提着腳下的石子,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項羽道:“他叫骓奴,你喚它的名字,它聽得懂,會給你碰的。”
虞苋嘟囔道:“我也不是很想摸它。”
骓奴,就是後來項羽戰敗之後,吟詩中的那匹駿馬了,一匹馬跟了一個好主人,便也能名留千史了。
她擺手:“況且我自己有馬。”
骓奴打了一個響鼻,擡着腳轉身,用眼神斜睨她。
被鄙視了。
還蠻通人性的,果然是一匹好馬。
這時候桓楚和黎晟帶着其他人彙合,馬上多了幾具被葛布包裹的屍體,是跟着前來剿匪的士兵的。
桓楚說道:“查探過了,匪徒的軍械是秦人打造,不知道是誰提供的。”
項羽微微颔首:“怕是有人曲通外敵。”
兩人又在嘀嘀咕咕說些什麼,虞苋不懂政治,聽得迷迷糊糊地,有點困了,想要睡覺。
她見到一旁的黎晟在擦拭劍刃,便主動上前攀談,聲音頗為的不好意思:“你沒有受傷吧?”
黎晟擡眸,起身行禮:“多謝夫人關心,小的并無大礙。”
她說:“聽桓将軍說,夫人一個人殺了兩個人,可是真的?”
這位虞夫人長得倒是柔柔弱弱的,沒想到遇見危險之時不僅能當機立斷不拖累她,竟然還能憑借自己的能力殺了匪徒,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心生佩服。
虞苋聞言舒了一口長氣,解釋道:“我倒是很不想回憶此事,今晚睡覺,怕是要做噩夢了。”
黎晟道:“怕什麼,就當是宰鴨子一樣,死了就死了,還能變成鬼朝你索命不成。”
虞苋捂臉,趕緊道:“别,别說了,我真怕鬼。”
黎晟卻道:“鬼有什麼可怕的,人心才可怕呢。”
兩人便打開了話匣子。
虞苋向她套話,便知道對方的一些事情。
“暴秦征苛稅,家裡沒有了柴糧,阿爹阿娘就将年幼的小妹和小弟給賣掉了換糧,沒多久糧食吃完了,又将我賣給了人牙子,我在路上逃跑,回去找他們,卻見阿爹阿娘被賊匪給殺害了。”
“人都是自私的,這些年我見得多了,要是能吃飽飯,誰也不會賣兒賣女,自保罷了,我不恨他們。而且我也知道,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不把六國百姓當人的秦人。”
“不過我與小弟小妹比較親,若是能活着,我倒是想将他們尋回來,隻是這個世道……”人活着格外的艱難,怕是他們早已腰折了。
她看着黎晟:“别想太多,不知道對方的消息,說不定反而是一個好消息,梁縣會盟,各地諸侯都會前來,到時候我幫你打聽打聽。”
黎晟驚喜道:“可是真的?”
虞苋點頭:“自然。”
畢竟她還想要招攬對方,可不想要會背主的下屬,以真心換真心,以真情換真情,用人情驅使人比用金錢更加的好用。
這是她跟在她爹身邊第一個學到的道理,而她媽則是他爹實施的第一個受害人。
一連三天。
沿途一路剿匪,虞苋跟在項羽身邊,已經從最開始的懼怕,變得麻木,更甚者,手中沾染的鮮血越多,她晚上都不敢一個人睡覺,一閉眼就能夢見自己殺人的場面。
好在第四天的時候項羽終于決定回去了,虞苋才松了一口氣,即使她不認同對方逼她成長的行為,但不得不提的是,她的确對于屍體免疫了。
回到府邸之後,她立即叫雪紋讓柴房燒水,然後用柚子水将全身都洗刷了一遍,才能壓住心中的煩躁。
而項羽剛回來,便被叫去處理事情,一晚上沒有回來。
翌日,一張請帖送到了虞苋的面前,署名是呂雉,說是請她一起去遊湖。
雪紋見虞苋拿着拜帖出神,以為她是不了解此人是誰,便解釋道:“夫人,這位呂雉,是沛公的夫人。”
她繼續道:“沛公便是在豐縣起義的那位義軍頭領。”
虞苋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他們,前幾日出城時,我在門口撞見他們了。”
雪紋詢問:“夫人可要前去?”
她有點怵呂雉,卻又想近距離觀察這位呂太後,便道:“幫我寫個回帖,就說屆時我會準時到。”
“喏。”
虞苋再次吩咐:“對了,你去打聽打聽,這位呂夫人,還邀請了誰前往。”
她膽子是小。
但并不怕事。
總這麼縮着不是事,不如借着呂雉設宴,她倒是想要看看,誰想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