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風已經帶上了微微的暖意，但夜色依舊透着幾分冬天未散的涼意。

夜淩霄推開李教授辦公室的門時，白羽辰跟在他身後，兩人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李教授正低頭批改文件，聽見動靜，擡起頭，看見是他們，頓了頓，随即露出一個輕松的笑。

“怎麼了？論文還有什麼問題？”他摘下眼鏡，聲音溫和。

夜淩霄略微緊了緊手中的資料，白羽辰輕聲開口：“李教授……我們想讨論一下作者順序的事。”

辦公室内一瞬間靜了靜。

白羽辰頓了頓，還是堅持着說了下去：“我們希望，這篇論文……以并列第一作者的方式發表。”

李教授眯了眯眼，端詳了他們幾秒。

夜淩霄沒有躲閃，背脊挺得筆直，目光清晰而堅定。

空氣裡仿佛有那麼一秒凝滞，随後李教授靠在椅背上，歎了口氣，笑了：“你們倆啊……終于想明白了。”

他拿起筆在文件上勾了個圈，語氣輕松下來：“并列一作，沒問題。這本來就是你們兩個人一起撐起來的項目。我本來也在猶豫，怕單獨排順序反而寒了人心。”

夜淩霄和白羽辰互看了一眼，眼中都有一絲未出口的情緒——一種壓抑了太久的釋然。

“不過——”李教授敲了敲桌子，目光帶着點促狹，“合作不容易，以後少給我冷戰，知道嗎？”

白羽辰低頭輕咳了一聲，夜淩霄也難得露出一點不好意思的表情，異口同聲地應了句：“……知道了。”

李教授擺擺手：“去吧。論文我也幫你們盯着，早日投出去，給大四畫個好結局。”

道謝後，兩人一同走出辦公室。

走廊的燈光昏黃，風從窗縫裡吹進來，帶着不遠處操場上傳來的微弱呼喊聲。

白羽辰擡頭望了望夜空，夜淩霄則偏頭看了看他，眼神靜靜的，什麼都沒說，但腳步無比輕松。

回到宿舍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窗外飄起了細小的雪花，落在宿舍樓的窗台上，安靜得幾乎聽不見聲音。

屋裡開着暖黃的燈，桌上攤着整理好的實驗數據和推文草案。夜淩霄脫下外套挂好，白羽辰則蹲下身翻出一盒速食，準備随便弄點吃的。

他們沒有刻意商量，就這樣自然地分工合作着。

“再确認一下應用案例描述的部分吧。”夜淩霄低聲說着，順手将一沓文檔推到白羽辰面前。

白羽辰一邊啃着三明治，一邊含糊地應了聲，翻開草案。他手指按着頁面，時不時偏頭問一句：“這個公式改了沒有？”

夜淩霄一邊敲着代碼一邊回答：“改了，之前你說的不穩定因子也加了進去。”

燈光下，影子交錯，氣氛安靜而溫柔。

偶爾，白羽辰會低頭湊過來檢查夜淩霄的筆記本，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夜淩霄拿起水杯，順手也遞了一杯給白羽辰；白羽辰看他敲得太久，輕輕把一顆潤喉糖塞到他手邊。

不需要特别的儀式感，所有的小動作裡，都是彼此默契地照顧和陪伴。

夜深了，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白羽辰揉了揉有些疲憊的眼睛，打了個哈欠，側頭問：“要不，定稿之前，先去泡杯熱茶？”

夜淩霄合上筆記本，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宿舍小小的茶水間，動作熟練地煮起了熱水。白羽辰靠着門框，看着夜淩霄俯身忙碌的背影，忽然輕聲笑了。

夜淩霄察覺到，偏頭看他一眼：“笑什麼？”

白羽辰沒答，隻是微微勾了勾嘴角，語氣像是在自言自語：“沒什麼……隻是覺得，有你真好。”

夜淩霄微微一怔，手裡的動作停了停。

水壺咕嘟咕嘟響起，兩人對視了一瞬，然後默契地移開了視線。

熱氣升騰，雪落在窗玻璃上，悄無聲息地，像是見證着什麼悄悄生長的東西。

回到桌前時，熱茶的香氣在屋裡彌漫開來。

夜淩霄打開論文文檔，指尖輕輕落在“Author List”的那一行上，眼中劃過一絲溫柔。

Lingxiao Ye *, Yuchen Bai *（These authors contributed equally.）（這些作者的貢獻是平等的。）

這一次，他們終于在同一行上，肩并肩，名字并列。

沒有人高高在上，也沒有人被迫讓步。

隻是——理所當然地，站在了彼此身邊。

宿舍裡，鍵盤的敲擊聲再次響起，柔和而堅定。

窗外的雪還在下，落在燈火溫暖的窗棂上，落在這兩個少年并肩前行的未來裡。

電腦屏幕上映着最後一行公式，光标在頁面上靜靜地閃爍。

夜淩霄坐在桌前，微微傾身，細緻地檢查着推文文案和附錄數據表。白羽辰則半倚在旁邊的椅子上，一邊敲着鍵盤修正格式，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轉着手中的筆。

窗外的夜色已經沉下來，校園的燈光模模糊糊地映在玻璃窗上，整個宿舍靜悄悄的，隻剩下鍵盤敲擊的細微聲音。

白羽辰忽然輕笑了一聲，聲音很低，帶着一點掩不住的感慨：“我們争過，也吵過……還挺厲害的。”

他的手指還在鍵盤上跳動着，語氣卻比打字的節奏慢了半拍，像是不經意滑落的一句自言自語。

夜淩霄指尖頓了頓，視線落在屏幕的一處公式标記上，輕輕用鼠标點開，修正了一個小數點位置。

過了幾秒，他低下頭，聲音輕得像風吹過耳畔：

“嗯……但我們也走到了這裡。”

白羽辰的手停了下來，偏頭看了他一眼。

夜淩霄沒有回頭，隻是繼續低頭整理文檔，睫毛在屏幕光下投出一小片淺淡的陰影。

他的聲音雖然輕，卻帶着一種不容忽視的安定感。

他們之間沒有繼續追問，也沒有刻意拔高情緒。

隻是這樣，在一盞溫暖的燈光下，默契地整理着最後的細節，任由那些一起争執過、努力過、差點擦肩而過的時光，悄無聲息地流淌過去，最終沉澱成一種更深的理解與珍惜。

白羽辰輕輕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敲下了最後一個确認鍵。

屏幕上的論文标題被保存完畢，文檔邊緣浮動着一行小小的字：

“最後修改時間：23:41。”

夜淩霄轉了轉微微僵硬的手腕，側頭看向窗外。

夜色濃重，連操場的輪廓都隐在薄霧中，隻有宿舍樓頂上的風向标，依舊靜靜地立在那裡，偶爾在風裡微微轉動。

他忽然覺得，世界雖然還是那麼大，那麼冷，那麼不确定——

但隻要身邊這個人還在，一切就不算太糟糕。

夜已經很深了，宿舍裡隻剩下兩人并肩坐着的靜默。

白羽辰微微往後一靠，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肩膀，手指卻沒有離開鍵盤。他調整好最後一版文案，盯着屏幕看了好一會兒，像是在确認每一個字是不是都夠穩妥。

夜淩霄支着下巴，靜靜地看着他，不催促，也不出聲，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着無聲的節奏。

良久，白羽辰才像是終于下定決心一般，輕聲開口，讀出了那一行小小的總結文案：

“我們曾有不同路徑，但我們一直并肩。”

他的聲音低低的，帶着一點克制後的柔軟，像是怕驚動了這片刻難得的安甯。

夜淩霄聽着，眸光微微一動，側頭看了他一眼。

光影落在白羽辰的側臉上，将那道下颌線勾得格外柔和。他的眼睫輕輕顫動着，仿佛連空氣裡的每一分情緒都被他收進了心裡。

夜淩霄沒有直接回應，隻是慢慢收回目光，指尖輕輕敲了敲鍵盤，聲音低啞卻異常堅定地接道：

“并且會一直下去。”

短短幾個字，像是用盡了全部的溫柔與笃定，落進了白羽辰的耳朵裡，也落進了他們之間那片無聲卻炙熱的間隙裡。

白羽辰怔了一下，随即輕輕彎了彎眼睛，笑了。

夜淩霄也擡起眼角，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極淡極淡的弧度。

他們沒有繼續說話，也沒有刻意加深氣氛，隻是那一瞬間的對視，就像是無聲地确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