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白羽辰小聲在他耳邊說：“霄霄，我希望以後，每年的校園祭，都有你在。”

夜淩霄沒有回答，隻是低頭，輕輕把他攥得有點發涼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白羽辰翻着翻着，突然停住了。

相冊裡，是一張琴房的照片。

白色的琴鍵，柔和的燈光，還有那個背對鏡頭、安靜練琴的身影。

“為了我學琴，還背着我偷偷練了《月光》。”白羽辰的聲音壓得很輕很軟，帶着一點鼻音，“你那個時候啊，真的是又倔又溫柔。”

夜淩霄耳尖微微發紅，低聲道：“……怕你失望。”

他還記得，在攝影展那天的鋼琴獨奏上，他彈的是練了很久的《A's Melody》，為了給白羽辰的作品增添一抹獨特的聲音。

可展覽結束後，他悄悄拉着白羽辰回到琴房，在月光灑落的空間裡，彈下了那首屬于他們的《月光》。

一曲終了，白羽辰湊過來，輕輕吻住了他。

那個夜晚，他們交換了彼此的初吻。

溫柔得像春風拂過心湖，帶起細密而熾熱的漣漪。

白羽辰擡眼看向夜淩霄，嘴角勾着細微的笑意，像是還能回味到當時的甜蜜：“霄霄，那個吻，我到現在都記得。”

夜淩霄低頭，把手指扣在膝蓋上，耳朵紅透了，但沒有躲開。

“然後……”白羽辰咳了咳，像是掩飾自己的心跳，又繼續往下說。

大二結束的暑假，他帶着夜淩霄回了自己的故鄉。

一起去爬老家的山坡，一起在村口的小吃攤吃甜辣米粉，一起在傍晚的落日下并肩走過蜿蜒的田埂。

夜晚，白母在院子裡泡茶，看着兩個少年安靜地收拾桌椅，笑得溫柔。

白母第一次見夜淩霄時，隻是淡淡打量了一下，之後便拉着他說了很多話。

後來悄悄告訴白羽辰：“這個孩子，很安靜，但心是暖的。不要弄丢了。”

白羽辰記得那天夜裡，夜淩霄蹲在院子角落撿起一顆掉落的青杏，小心翼翼地放在窗台上。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夜淩霄更值得用一生去珍惜的人了。

講到這裡，白羽辰停了下來，轉頭看向夜淩霄。

“霄霄。”

他低低地喚了一聲，聲音溫柔得像春風拂過山野。

夜淩霄偏頭，靜靜地望着他。

白羽辰笑了，眼裡盛滿了光：

“謝謝你，一直陪我走到這裡。”

夜淩霄沒說話，隻是伸手，把白羽辰的手，牢牢地握進了掌心裡。

白羽辰的指尖在屏幕上輕輕一劃，相冊緩緩滑動，像是時間的長河被溫柔拉開了帷幕。照片翻着翻着，終于走進了屬于他們的大三。

——那個他們并肩得到了特等獎的年份。

畫面停在一張答辯現場的照片上。

投影幕布下，白羽辰正站在講台左側，微笑着解說，而夜淩霄站在右側，眼神專注，表情冷靜而沉穩。

兩人神色不同，卻默契十足。即使隻是照片，也能感受到那種無聲的配合。

“還記得嗎？”白羽辰低聲笑着，側頭看向夜淩霄，“那場答辯，咱倆全程眼神交流，配合得簡直像彩排了無數次一樣。”

夜淩霄目光落在屏幕上，唇角勾起一抹細不可察的笑意：“你講到一半卡殼，還是我幫你接的。”

“我那不是卡殼！”白羽辰抗議似的小聲嘀咕，“是為了給你炫技創造機會。”

夜淩霄輕笑一聲，沒有反駁。

答辯結束後，他們拿到了全校科研競賽的特等獎，站在領獎台上，夜淩霄向白羽辰投去的那一瞥，藏着外人難以察覺的柔軟和驕傲。

白羽辰翻着照片，又翻到了另一張——

一張在展館門口的合影。夜淩霄微微低着頭，将一隻手搭在白羽辰的肩上，白羽辰笑得眉眼彎彎，懷裡還抱着一本厚厚的攝影集。

那天，是夜淩霄給他準備的驚喜。

“你偷偷給我約到的那個攝影師——我到現在都覺得像做夢一樣。”白羽辰眨了眨眼，眼底的光仿佛在那個瞬間又被點燃，“淩霄，你那個時候，其實已經開始在為我考慮未來了吧？”

夜淩霄淡淡垂眸，聲音溫柔地回響在春風裡：“隻是想讓你，離夢想近一點。”

白羽辰笑着撞了撞他的肩膀，像是掩飾什麼，又像是無聲撒嬌。

相冊繼續往後。

大三下半學期，照片變得零散起來。

有夜晚在教學樓前發呆的影子，有咖啡館桌上滿滿的筆記本和推演草圖，有雨夜裡兩人撐着一把傘，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

那些畫面，無一不寫滿了迷茫與摸索。

“那時候好像每天都在想，未來到底要做什麼。”白羽辰輕聲說，聲音裡帶着一絲懷念，“你記得嗎？我們在湖邊坐了一晚上，什麼也沒決定，最後就決定……先把彼此留在未來裡。”

夜淩霄靜靜聽着，手指在長椅邊沿描着細碎的線條。

片刻，他偏頭看着白羽辰，聲音低啞而堅定：“不後悔嗎？”

白羽辰眨了眨眼，像是被問笑了，反問：“你覺得呢？”

夜淩霄沒有回答，隻是伸出手，輕輕扣住了白羽辰的手指。

動作很輕，卻又無比認真。

白羽辰低頭笑了笑，順着他的動作，反扣住了他的指尖。

春風吹過，花瓣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輕輕打了個旋兒。

相冊的最後，是白羽辰的攝影展。

照片停留在展廳的一角。

畫面裡，是夜淩霄牽着白羽辰的手，站在衆人面前，接受着同學、教授、攝影師們的掌聲和祝福。

那一天，他們在衆目睽睽之下，正式官宣了戀人身份。

白羽辰輕聲笑着，眼裡有些微微泛紅：“那時候我緊張得快喘不過氣了，結果你一句‘是我的搭檔，也是我的戀人’，就把我從頭暖到腳了。”

夜淩霄的指尖輕輕摩挲着白羽辰的掌心，嗓音溫柔到幾乎要融化在風裡：“那本來就是事實。”

白羽辰轉過頭，看着他，眼底滿是掩不住的柔軟。

那一場官宣，像是為他們三年來所有隐秘的守護和積攢，畫上了一個光明的句号。

從那一刻起，他們之間的關系，徹底成了一道無法撕裂的紐帶。

白羽辰的手指還扣在夜淩霄指尖上，沒松開。

他輕聲歎了口氣，帶着一點點感慨，又帶着藏不住的笑意：

“霄霄，我們真的，已經走了這麼遠了啊。”

夜淩霄微微收緊手指，低低應了一聲：“嗯。”

風吹起落櫻，灑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

大四這一年，他們一起做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科研項目。

白羽辰負責交互設計和數據可視化，夜淩霄負責底層建模和邏輯推演。

剛開始，一切順利得近乎理想。

可随着項目推進，問題也慢慢浮出水面。

是信念，是價值觀，是對成果定義的不同。

白羽辰更注重應用與推廣，想要盡快讓設計成果轉化落地；

夜淩霄卻堅持基礎紮實，哪怕花再多時間，也要保證每一個環節經得起推敲。

而矛盾的爆發，起初隻是小小的分歧。

他們沒有分手。

隻是彼此心裡，悄悄埋下了小小的、不安的種子。

是不是到了某一天，他們會在路口各自分開？

是不是終究，會走向不同的方向？

直到那個夜晚，在陽台。

在那天的夜談裡。

白羽辰捏着熱騰騰的馬克杯，擡頭看着夜淩霄，聲音有一點點發顫，卻努力笑着問：

“霄霄……你會不會有一天，不需要我了？”

夜淩霄蹲下來，和他平視，伸手輕輕捏了捏他的指尖。

“不會。”

他的聲音低得仿佛要融進夜風裡。

“我留在這裡，不是為了誰，也不是将就什麼。”

“是因為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白羽辰紅了眼眶，笑着撲進他懷裡。

那一刻，所有的不安、猶豫、恐懼，都被一寸一寸捂熱了。

春季末，兩人的論文正式發表。

在那篇署名欄裡，夜淩霄和白羽辰，以并列第一作者的身份，站在了同一行。

那是他們第一次，以完全平等的姿态，向世界遞出自己的名字。

也是，第一次，真正地，在夢想的路上，并肩而行。

風吹過，櫻花落在肩頭。

夜淩霄低頭看着白羽辰，眼神溫柔得像要融進四月的風裡。

白羽辰回頭，沖他笑了笑。

那一笑裡，藏着四年的時光，藏着無數次争吵、和解、陪伴與成長。

也藏着，他們共同奔赴的、那個還很遠很遠，但一定會到達的未來。

春天的光一點點偏斜，落在長椅上，暖融融地鋪展開來。

白羽辰靠着夜淩霄的肩膀，笑着收起手機，相冊翻到了盡頭。

他們靜靜地坐着，一時無言。

風吹過枝頭，櫻花落得更密了些。白羽辰盯着腳邊一片被踩碎的花瓣，忽然低聲道：“霄霄，接下來的路，我們也要好好走下去啊。”

夜淩霄偏過頭，看着他安靜的側臉，輕輕應了一聲：“嗯。”

他們都知道，回憶已經翻完了。

而未來，正在此刻緩緩展開。

夜色漸深，宿舍樓的燈光一盞盞熄滅，隻剩走廊盡頭透出微弱的光。

白羽辰推開陽台的門，一陣帶着櫻花香氣的晚風撲面而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靠在陽台欄杆上，擡頭望向半空中稀疏的星子。

身後，是夜淩霄安靜的腳步聲。

夜淩霄走到他身旁，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也倚在了欄杆上。

風吹動兩人的衣角，帶起一陣微不可察的聲音。樓下是樹葉沙沙作響，遠處偶爾傳來幾聲模糊的笑語，像是整個校園都被夜色溫柔包裹着，安靜而廣闊。

白羽辰輕輕轉頭，看着夜淩霄沉靜的側臉，心髒像是被夜風輕輕拍打着，柔軟得一塌糊塗。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聲音像是輕飄在風裡：

“我們繞了一圈，居然真的走到了這個點。”

不是終點，卻是四年所有努力、迷茫、掙紮、歡笑的交彙處。

是他們一起走過的青春，把他們引到了這裡。

夜淩霄轉頭，認真地看着他，眼神在微弱的光下顯得格外溫柔而堅定。

他聲音不大，卻帶着一貫的笃定：

“但這不是終點。”

白羽辰怔了怔，眨了眨眼，眼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悄悄亮了起來。

夜淩霄沒有移開視線，隻是輕輕擡手，指尖溫柔地拂過白羽辰額前被風吹亂的發絲，動作自然得像是早已習慣了無數次。

白羽辰彎了彎眼睛，笑意從嘴角蔓延到眼底。

他們并肩靠在陽台上，沒有再多說話。

風吹過，夜空很高很遠，星子微弱卻頑強地閃着光。

這一刻，他們站在四年的盡頭，也站在未來的起點。

他們知道，前路還會有迷茫，有争執，有無法預見的風雨。

但他們也知道，不管風往哪個方向吹，隻要回頭，身旁都會有彼此。

白羽辰側過頭，輕輕蹭了蹭夜淩霄的肩膀，像是一隻小小的、不安分的貓。

夜淩霄偏頭看了他一眼，眼底盡是溫柔，擡手在他發頂輕輕揉了揉。

夜風拂動樹影，夏季的星光悄悄蔓延開來。

一切安靜又溫柔，像是命運在此刻，悄無聲息地系上了一道牢不可破的結。

未來還很長。

而他們，已經做好了并肩走下去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