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夏。
一場暴雨過後,不僅沒有帶走連日來的暑氣,相反,還越發濕熱了起來,地面上蒸騰的水汽混合着海島上特有的腥鹹氣息,壓抑的人喘不過氣來。
“這雨還不如不下呢!”宣傳處女兵盧曉曼抱怨道。
她剛從外面回來,隻是去資料庫取個資料的功夫,就出了一身的汗。
“誰說不是呢。”宋知華趴在桌子上無精打采道,“我這衣服都被汗水給浸透了。”
盧曉曼笑了笑沒說話,把手中新取回來的資料一一分發給大家,輪到趙星禾的時候,盧曉曼看着她幹淨整潔的辦公桌面,好奇道:“你要出去啊?”
“嗯。”趙星禾點了點頭,接過盧曉曼遞過來的資料揚了揚,“謝啦。”
“客氣什麼,順手的事兒。”盧曉曼看着趙星禾明媚的笑容,隻覺得周遭悶熱的溫度都下降了一兩分。
“哎。”盧曉曼突然俯首下來朝衆人八卦道,“宋營長結婚了!”
趙星禾收拾桌面的手一頓,随即笑道:“他不是早就打了結婚報告了嗎?現在結婚也沒什麼好意外的吧?”
“害,結婚是沒什麼好意外的,關鍵是他娶的那個媳婦兒是個農村婦女!”盧曉曼一邊說一邊悄摸打量着趙星禾的臉色,“聽說大字不識一個,長得又黑又醜。”
趙星禾:“……”
“你說那宋營長好歹長得一表人才,就算年紀大了點,也不能娶個這樣的媳婦兒吧?”辦公室裡有人可惜道。
趙星禾沒有吭聲,收拾好自己桌面上的資料,便拎着手提包準備離開了。
她今天還要盯着文工團排練呢,可沒功夫跟她們聊八卦。
盧曉曼正聊八卦聊的起勁呢,冷不防身側站了一道身影,盧曉曼緩緩擡起頭,笑道:“你要走了啊?”
趙星禾“嗯”了一聲:“大禮堂那邊還在等着我呢。”
“哎呦,那你趕緊去吧。”盧曉曼往邊上靠了靠給趙星禾騰出了過道的位置。
趙星禾輕聲道了一聲謝。
等趙星禾走遠後,盧曉曼才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焦急道:“哎呀壞了壞了,星禾好像還跟那個宋營長相過親呢,現在知道他結婚了,該不會難過了吧?”
鄧麗麗說:“不至于吧……這都過去多久了。”
“至于不至于的,那不全看星禾心裡怎麼想嗎?”盧曉曼歎了一口氣,“唉,不說了不說了,我聽說宋營長媳婦兒今天下午就要上島了,你們到時候要不要去看看?”
“你怎麼連這都知道啊。”鄧麗麗笑道。
“廢話,我可是咱們宣傳處的包打聽!”盧曉曼昂首驕傲道,“你就說你們去不去吧?”
“去去去,那肯定去啊。”
……
出來後的趙星禾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這都他媽是什麼事啊!
趙星禾在心裡狠狠的罵了一句髒話,要說這事就全怪老趙,如果不是他瞎作怪,把人叫到家裡吃了一頓飯,又怎麼會傳出她和宋建軍相過親的事情!?
現在人媳婦進島了,她倒成了笑話了!
趙星禾頭疼的捏捏眉心,考慮到自己還有要事在身,趙星禾沒有再多想,騎着自行車就往大禮堂去了。
大禮堂位于營區的西南角,是海洋島軍區内最大的建築,占地面積高達近千平方米。
禮堂内部設有寬度足有20多米的大舞台,底下是一排排的座位,可容納近千人,每次軍區召開講座、進行拉歌以及播放電影等等都會在這裡進行。
眼瞅着八月一日就快要到了,她得抓緊時間安排文工團的同志進行排練,為慶祝八一建軍四十五周年的慰問演出做好充足的準備!
大禮堂前面是一個偌大的操場,此時操場上全是正在訓練的士兵,趙星禾匆匆的掃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她從小在部隊長大,對這樣的場合早就看的不耐看了。
然而士兵們就沒有趙星禾這麼好的定力了,這段時間,大禮堂來來往往的全都是盤靓條順的文工團同志。
每逢有女同志經過時,正在訓練的士兵們就會伸長了脖子看,就連訓練的口号都喊的更加響亮了幾分。
畢竟在這部隊裡,女同志可是絕對的稀有物,看一次飽一次眼福。
趙星禾騎着自行車目不斜視,到了地方後,趙星禾把自行車停在大禮堂的大門,拎着手提包就踏上了前往大禮堂的台階。
步兵連連長原本也在盯着看,隻不過當他扭過頭看到目不轉睛的大頭兵後,神色頓時威嚴了起來,大聲喊道:
“看什麼看!人都走沒影兒了,還看、還看!”
士兵們敢怒不敢言,聽着連長的号令,重新開始了訓練。
趙星禾走進大禮堂的時候,文工團的同志們已經在團長的帶領下開始了排練,此時正在演練的節目是女子獨唱——《東方紅》。
趙星禾在女同志嘹亮的歌聲中,尋了一排座椅坐了下來,一邊聆聽欣賞,一邊從手提包裡面掏出一根鋼筆和一個小本子,聽到有問題的地方便啟筆記錄下來。
直到排練結束,趙星禾才起身走到衆人面前。
文工團同志們訓練有素的排列整齊,趙星禾擡手給文工團團長和同志們行了一個舉手禮。
等同志們回過禮後,趙星禾這才拿着記錄的小本子,一一指出衆人在排練時出現的各種小問題。
末了,趙星禾總結道:“我知道大家經過長時間的高壓高強度的排練都累了,但是我還是想多說兩句,現在距離慶祝中華人民解放軍45周年的日子沒兩天了,大家都是文工團的老人,應該知道這次演出的含金量,隻要節目演的好,升職、加薪、提幹,都是近在眼前的!”
“就算這些大家一樣也沒撈着,但是你們仔細想想,屆時場下坐着的都有什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