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麼?王家大媳婦上吊死啦!”
“什麼時候的事?”小小的男聲拔尖嗓子,僞裝成好奇心切婦人中的一員。
“我知道,我知道,是昨晚!”
“我聽說是吊死的。”
“哎喲,怎麼個事兒啊?”男聲裝模作樣問道。
“王二狗起夜撒尿,歪脖子樹上有個人影,給他吓得,村裡的狗都被他叫醒了。”
“可不是,那人歪着脖子,舌頭半露,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駭人死了!”
村妪啐出花生皮,笑罵道:“我們老婦人說話,你一半大小子插什麼嘴?落花生吃不吃得?”
另一位婦人注意到邊緣處蹲着的宋清沭,大力拍拍他肩膀,道:“我說誰家娘子聲音跟個公子哥似的,你這小子又來偷聽機密局講話,嗯?”
宋清沭被打得有些疼,叫喚着站起身來,擺擺手謝過村妪好意,陪笑兩聲跑走了。他急奔到周彥家,拖拽着仍在床上犯迷糊的周彥沖至隔壁黃玉村。
周彥迷惘中睜眼看了一下,知道面前眼熟的清瘦背影是好友,又放心地睡死過去,任由雙腿耷拉在地上,臉親昵地依偎在宋清沭肩頭。
路上行人議論紛紛,周彥隻模糊間聽得什麼“吊”、“仙師”、“大虎”。
他們談論的,便是王家大媳婦吊死一事。口口相傳,活靈活現,好似每個人都是親曆者。
王家,那可是黃玉村的大戶人家,王家大兒子王大虎成親那天,沸沸揚揚,禮炮鑼鼓震天響。
有幸能一睹新娘子芳顔的人都說,新娘子貌若天仙!可惜啊,甚是冷漠,不肯親近王大虎半分。
村裡男人為此辯解:天仙嘛,總得有點脾氣,才更招人疼,招人稀罕。
女人們卻哼笑道:什麼天仙,不過是個有姿色的狐媚子罷了。過門的女子不費勁心思讨好丈夫,心裡指不定想什麼呢。
新娘子過門不過數月就吊死,大家是一定要來湊個熱鬧的,更何況還是個貌美的新娘子。男人女人們各懷鬼胎,衆說紛纭,簡直熱鬧得比大婚當天有過之而無不及。
總之,宋清沭哪怕拔腿狂奔,趕到時也隻能委屈在邊角,勉強窺得院内情形一二。
仙士們齊聚于王家院内,以上吊的歪脖子樹為中央,八方各以新娘物件壓下黃色符箓。
宋清沭認得,此為招靈法陣。
人死後,魂魄離體,要麼踏入輪回道,要麼飄蕩于天地間。
而招靈法陣,是以肉身所在地為中央,八卦方位放以逝者物件,逝者受此吸引,魂魄自然而然就會歸位,常為了避免人魂飄蕩時間過久,吸收怨氣化為邪祟。
若招靈法陣召不回魂魄,那想必早已轉世投胎。
“清沭清沭,你非拉我……拉我幹嘛啊。”周彥意識到不再走動,喘兩口氣,一屁股砸在土地上,摳地上的泥巴玩。
宋清沭半蹲在旁,手作眺望狀,頭也不扭,道:“死人了。”
周彥問,“啊!半夜死的?死人不睡醒再死嗎。”
宋清沭道:“睡醒才做的事是上學,又不是上吊。”
周彥悲痛地手捧胸口,提及上學,又扒扒前額頭發,問宋清沭:“我看起來如何?像夫子所說的君子嗎?”
宋清沭答:“風度翩翩。”說罷打亂周彥整理妥帖的劉海。
周彥美滋滋,心想宰相肚裡能撐船,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宋清沭指着王家門内一衆白衣黑紳仙士,“這些都是仙師,王家請來招靈的。如若不及時将王家娘子的魂魄收複,助她投胎,以她如此決絕的死法,怕是會成為邪祟。 ”
周彥受驚,緊抓住宋清沭的手,“不要啊,可千萬不要成為邪祟,邪祟實在是太可怕了。”
宋清沭安撫道:“無妨,起不了什麼風浪。我去打聽打聽。”
周彥催促道:“你快去,我的神!”
宋清沭一笑,撥開人群,徑直走到仙士身旁。
“敢問仙師,招靈可有進展?”
王家雖是地方豪紳,也請不得淩霄宗這種天下第一大宗的仙人,前來的仙士都是玄元宗的弟子,已經算很給王家臉面了。
這屆弟子最出名的,當屬玄元宗掌門玄曦赫新收的親傳弟子,殷明。
此次便是殷明帶領其他幾位新人弟子處理王家事件。
殷明聞訊回頭,萬萬沒想到鄉村野夫能養出這麼水靈标志的人兒來,雖衣着粗布麻衣,不像鄉下頑童,倒像個誤入凡塵的小仙人。
清輝皎月,光潤玉顔。
右臉頰有顆奪目紅痣,如玉盤托花,晶瑩華彩。
他唇紅齒白俏生生的模樣自人群中脫穎而出,又時時刻刻露出個溫良和善的笑容來,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常人都會對他放下戒心。
殷明偏偏是那個心若頑石,隻因想起另一個如他一般皎如玉樹的人兒來,當下心口一堵,不耐煩道:“你一個凡人懂什麼?不要礙事。”
殷明身旁的小弟不明白師兄緣何情緒大變,但見宋清沭溫潤謙和,解釋道:“白日陽氣盛,招靈并非易事。你竟認得招靈法陣?”
宋清沭笑道:“略知皮毛罷了。仙師們都聚集在旁處,為何不讓木靈根的仙師使出法力?新娘子既是死于樹上,有木元素注力吸引,應當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