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也握着酒杯的手一頓,陷入沉思。
如果是相渡南主動提出要開家酒吧的話,相召南出資,也不難理解。
一方面迫于家族壓力,相渡南找他要錢他不可能一毛不拔,另一方面,如果相渡南真的一心撲到酒吧經營上,對相召南來說也是好事一件,樂享其成。
“這不得支持一下?”淩星和他碰了個杯。
酒吧的生意紅火,相渡南才忙得起來。
桑也回過神來,也抿了一口酒。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是陸醫生的電話。
“我去接個電話。”
“行,快去快回。”
走廊裡人來人往,也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電話響鈴不斷,時間緊迫,思來想去,桑也最後走進了衛生間。
好在酒吧今天傍晚剛開始營業,還沒有喝得爛醉的酒鬼和膀胱要爆炸的水桶排隊擠廁所,甚至沒什麼人。
桑也站在燈光明亮的洗手台前,對着鏡子接通了電話。
“陸醫生?有什麼事嗎?”
“你現在身體怎麼樣?”陸醫生醫者仁心,有事找他也還是先關心他的身體健康狀況。
桑也如實說了,從情熱期反應到情熱期時長,事無巨細。
“你沒事就行,我也沒事。”
桑也愣了一下,啊?
電話那邊傳來一陣低笑,陸醫生調侃他:“Alpha還是一如既往的占有欲超标。”
一聽這話,聯想到那天晚上相召南的質問,桑也瞬間明白了,急忙道:“非常抱歉,等有時間我會上門道歉的……”
“别别别,你要真來了,等着我的可就不隻是你家Alpha的質問,還有醫院的處罰單了。”陸醫生講了句玩笑話,把這個話題結束,“這次打電話給你就是想跟你說聲有時間記得來醫院做次全身檢查,哦對了,記得帶上你家那位。”
桑也點頭,“好。”
沉默了兩秒,他碾着毛衣衣角,問:“陸醫生,是……有什麼問題嗎?”
怎麼突然要體檢,還是他和相召南兩個人。
“沒什麼,别想太多。”陸醫生先是照例安撫患者情緒,打一劑安心針,之後才講正事,“我這邊的記錄顯示你這一年來情熱期發作的時間間隙越來越短了,懷疑是契合信息素的撫慰作用下降,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你們沒有好好度過情熱期。”
“總之,你們先來做個檢查。”
“好。”
桑也按下紅色的挂斷鍵,思緒複雜,既有淡淡的不安,對得來不易的平靜生活的珍惜,又有隐隐的期待,期待以體檢為借口和相召南共處一室。
他深呼吸幾口氣,撫平衣角的皺痕,走出洗手間。
洗手間夾在包廂和舞池中間,從洗手間出來,舞池方向的音樂引得他不由自主望過去一眼,都是些年輕氣盛的Alpha和Omega,帶着抑制手環,保持安全距離,碰杯、熱舞。
在收回視線的最後一秒,他的餘光意外瞥見了舞池背後背對燈光的兩個人影。
其中一道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随後定睛。
他看見了……
相召南?
桑也下意識瑟縮了一下,畢竟酒吧不是什麼好地方,他不想給相召南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是——
和一個陌生男子。
那人是誰?
他認識嗎?
相召南認識嗎?
他們是什麼關系?
無名的危機感瞬間騰升而起,呆愣了一瞬之後桑也目光灼灼盯着那兩道身影。
震耳欲聾的嘻哈音樂聲熱鬧歡欣,相召南身邊站着一個五官昏暗模糊但形體出衆的年輕男子,在桑也望去時,正湊在相召南耳邊說着什麼。
嘴巴都快貼近相召南耳朵了,想必一張嘴就會有熱氣灑在上面。
相召南對他的靠近也沒有反感,看口型應該說了句什麼。
——相召南看過來了!
在那銳利的眼神抵達衛生間門口前,桑也逃也似的後撤兩步,重新回到衛生間。
步履不穩,隻能用手撐在冰冷的洗手台上,碩大的鏡面倒映着他僵冷的面色,唇色泛白,雙目失神。
在他初時相召南時,也曾試圖這樣親昵地靠近他,撩撥他。精挑細選的粉白蝴蝶結,寬大卻能恰到好處勾勒出身形的浴袍,以及一勾就會散落的腰帶,可謂是用心。
然而他隻是剛出現在相召南的書房,在愛人的耳側輕聲喚了下那個令他情動的名字,卻被相召南用低蔑的眼神看着,問他:“桑也。”
“你是桑家次子。不是酒吧陪酒的。”
冰冷刺骨的聲音如同從雪山上傳來,将他推出了房門,落荒而逃。
那時他和相召南剛認識不久,明明是做了好久心理準備才建立起的勇氣堡壘,聽到那句話後瞬間坍圮。
他蹲在書房門口,抱着雙膝,又羞又恥,羞憤欲絕。
大約過了小半個小時,相召南打開房門從書房出來了,而他還蹲在門口。
他也曾幻想過來人會輕柔地撫着他的肩頭将他攏進懷裡,但事實卻是更加艱寒苦澀。
“以後不要随便進我書房。”
語氣裡還帶着顯而易見的煩躁。
桑也氣都不敢喘,“好……我,對不起……”
相召南并沒有聽他道歉,隻是離開了這套房子。
他一直以為相召南不喜歡别人太輕浮,和他太親近,而他因為疾症不得不忤逆他,才一直不被喜歡,一直不被認可。
他以為是那怪病的緣由。
原來不是啊。
是他自取其辱,自欺欺人。
意識逐漸回籠,桑也快步返回了包廂,沒敢回頭看舞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