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

仔細探究的話，也許該說是兩個，反正夢境的交疊一直都沒什麼邏輯，卻又能大略做出一些區分。

最開始，當她意識到自己在做夢時，她已經身處一大片霧氣之海。

往前，往後，亦或是左右，一望無際的雲霧缭繞着，從哪裡看去都是極度相似的風景。

但這雲霧，并非現實中那樣灰蒙蒙，而是閃爍着晶瑩、絢爛，卻又溫和的光澤。

陳歡酒幾乎能算尚未踏入仙途，她認不出，這些都是靈氣，最為精純的靈氣，而地愛星上絕不會有任何一處地方，靈氣能夠豐富到呈現出這樣的場景。

這是哪裡呢？

夢中的小姑娘抱着疑問，雖不害怕，而且明知是在夢中，她依然沒有輕舉妄動。

她原地蹦跳了幾下，以她的小身闆，增加的這點高度自是對視野沒什麼幫助。

她于是又蹲下，開始探索被霧氣遮擋的腳下。

霧氣是輕飄飄地浮于水面的......或者說，鏡面？所以她隻要蹲下，便也能看清下面的情況：陳歡酒很清晰地見到了自己的倒影。

倒影中的自己，還穿着白天的工作服。因為要随時進到僞裝機器人殼子裡，她的漂亮小裙子們就都收起來了，此時身上隻有普普通通的黑T恤、黑褲子和黑鞋子。

她如夢初醒：對哦！她也沒去睡覺呀，都沒換睡衣呢......先前，應該是在，試着按學校裡教的法子正修煉呢？

一邊修煉，一邊還在擔心，這次的空中要塞之行，是否真的能順利，爸爸和橘莉會不會受重傷，甚至......

怎麼會睡着呢？

【會順利的。會平安的。】

一個答案卻直接映照進她的腦海。

好像，鏡面之下的那個她，注視着她自己，将這個答案傳遞過來。

咦？！

然而小姑娘隻來得及驚訝一下，四周的場景就大變樣了。霧氣飛速散去，一塵不染的鏡面也忽地消失，這一回，她真正掉落到一個灰撲撲的地方。

“嗨，你還真是天賦異禀啊！”一個沒聽過的聲音響了起來，是铿锵有力，但又帶着些跳躍的活力的女性聲音。

“嗯？什麼？”陳歡酒下意識地就回話了。

難道是指剛才的事？說起來，她的那個擔心，與突然獲得，且莫名肯定的答案，倒是讓她想起在天上海底等候大廳遇上的卦師。

神谕之域啊......那不是門檻極高，危機重重的領域嗎？

莫非，她進去的，還真就是......

“當然是說機甲啊，你的精神連接成績，也太快，太穩定了吧！”陌生的女性興奮地誇贊，語氣中全是羨慕。

陳歡酒循聲看去，看見一個戴着貝雷帽，梳着精幹的盤頭，身着迷彩訓練服與軍用高靴的挺拔女子。

雖說挺拔，身形卻并不高大，和陳歡酒對軍人或者戰士的刻闆印象不同，她的身高很普通，甚至有一點偏矮，體格也遠算不上強壯敦實。

“嗯？我？很厲害嗎？”陳歡酒迷迷糊糊，不明就裡地回複着。明明腦袋裡塞滿了：我是誰，我在哪兒，她又是誰？但卻還是本能地在回複着。

好像......好像身體輕飄飄的，失去了些許的控制權，又好像沒有。

嗯，在做夢嘛，不奇怪。

“哈？你這什麼表情，凡爾賽呢？林瞳，全團可就你一個人測出了3S級的精神力，而且第一次摸機甲就能完全匹配上，行動自如，你大可以趾高氣昂一點兒！哼，也無所謂，反正我加練八百次，肯定也能做到這個程度。”

林瞳？那不是她的名字啊。

陳歡酒低下頭，看到自己的腳上，也是迷彩褲配軍靴，腳邊還有一灘積水，正好能看見自己的臉。

臉，倒還是她的臉，隻不過慣常紮的雙馬尾被剪了，取而代之的，是假小子一般的短發，貝雷帽扣在頭上，似乎都有點兒挂不住。

見她長時間不說話，反應也沉默得詭異，那位女性走上前來，用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喂？你怎麼了？醉精神連接了？要不要先回宿舍休息會兒？”

陳歡酒擡起頭，迷茫地看着她，“宿舍......在哪兒？”

那個人就開始哈哈大笑，笑到了需要捂着肚子那麼誇張，“我說你，還真是醉精神連接了啊？看來精神力高，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啊！來來來，牽着姐姐我的手，我帶你回去。”

陳歡酒便把手搭了上去。

她回握住。

她的手心有不少的老繭，觸感很粗糙，但卻讓陳歡酒感到了安心，和一絲絲的，熟悉。

雖然，在便利的賽博修仙時代，沒有人的手心裡會長出老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