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歡言肉眼可見的,活蹦亂跳,在治療艙周圍轉來轉去地,來回走,來回走,嘴裡念念有詞。
沒看見尋寶機,可能是被收在别處了。
醫生小聲介紹情況:“他的身體是沒任何問題,打了一針營養補充劑,指标就好得很了。就是精神損傷,或者說,心理創傷比較大,現在很亢奮,也很易碎,家屬盡量安撫哈。”
于是陳歡酒十分甜地叫了一聲爸爸,陳歡言聽到這日思夜想的聲音,猛地一擡頭,見到了飛撲而來的小小身影,當場就熱淚盈眶,抱頭痛哭。
宜輕憂也走上前去,“呵呵,這麼多年沒見,還是這副沒出息的樣子啊。”
陳歡言,眼淚鼻涕都還挂在臉上,此時卻像被按了暫停鍵。
他顫抖着擡頭看了一眼來人,呼吸停止了。很快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急救!”主治醫師緊張查看各項數據,發現,生命體征平穩得很,啥事兒沒有,完全就是太慫了,本人的意識不願意醒來。
那還能怎麼辦,讓他躺着吧,要麼躺一輩子試試?
宜輕憂給陳歡酒遞了個“别擔心”的眼神,陳歡酒點點頭,決定先去看看橘莉。
她傷得就嚴重多了,現在渾身上下,釘滿了大大小小的治療儀,整張臉都被完全蓋住,動彈不得。
動彈不得,就很方便挨罵。
“誰讓你自作主張把主機搬回來了?!我叫你潛入!潛入懂嗎?要偷偷摸摸的!不被發現的!”
“先是擅自救人離隊,組織給你機會,配合你僞裝成毒幫成員送你回去,你回去幹嘛了?!當人面搶主機!直接撕破臉!簡直完全不把組織的方針放在眼裡!”
橘莉反正是不能動,就硬聽,甚至内心在偷着樂:這是還不知道自己擅用了毒鎖的魂魄,做了牽魂陣呢,要知道了,不得氣瘋?
氣瘋有什麼,她可是差點就要死在那兒了。
雖然,這可能,才是組織想看到的吧。
她随時可以去死,她想,但她絕對要為值得的東西去死,而不是,成為組織謀私的犧牲品。
上級在耳邊不停叨叨着“方針”呀,“長遠”呀,痛心疾首,說她此舉,打草驚蛇,會刺激毒幫迅速轉移核心,最後穢土轉生,死灰複燃。說她輕舉妄動,破壞了組織長久以來的布局,喪失了一網打盡的機會。
她的上級也許是真的相信這套說辭的,但她此時,已經不信了。
是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的呢?
也許,是她發現,從卧底計劃開始,淨潮的技術就越來越向毒幫靠近,不管超越與否,也都有着濃厚的,毒幫技術的影子。
也許,是因為組織安排給她的假妹妹,德萊亞。明明之前是個實打實的,沒得洗的,十惡不赦的反社會殺人犯。組織不知對她做了什麼,竟然得以孕育出如此純真柔軟的新人格。
雖說,技術無好壞,端看使用的人。
可是,淨潮是為了得到毒幫的新研究,才放任它成長的嗎?
殺人的刀,隻要不是握在自己手上,自己就是幹淨的,正義的,是這樣嗎?
她沒有實證,可以證明,淨潮是。
但也沒有實證,可以證明,淨潮不是。
她的内心深處,其實早就在模模糊糊地懷疑了吧。否則,她也不會,鬼使神差,在上交裝了毒鎖的那隻捕魂燈之前,自己偷偷留出一縷,煉成了牽制用的魂石。
可惜,後來是毒幫内亂了嗎?她被牽連,一下就失去知覺......啧,明明都已經快成功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她剛醒,也不知道......全部的輸入内容,就是上級這一通劈頭蓋臉的罵,她根本插不上話。
罵就罵吧,反正聽下來,搭檔和小姑娘都完全沒事兒,她也就沒什麼擔心的。經過這一回,組織應該也不會再重用她了......倒不如趁此機會離開?去做什麼呢?雇傭兵?
和陳歡言父女倆開餐館也不錯?一個大廚,一個研發新品,都在幕後,很安全。她的話,繼續負責原材料進貨......德萊亞要是還活着,那就一起入夥,當服務員?
真可惜。
如果可以的話,她果然還是想留在淨潮,哪怕是蟄伏着,借力打力,她也想真正幹掉毒幫。
“橘莉!啊,還有這位姐姐,您好!”這時,她聽到病房門口,陳歡酒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橘莉努力動了動手指,想回應,但收效甚微,從外表上看不出分毫。
腳步聲由遠及近,她聽見她在病床旁站定,說話的聲音,卻沒有面向她這“急需看望”的傷病員。
“請收下這個!”陳歡酒向她的上級遞出了什麼,溫軟的聲音不緩不急,她對上級說:
“裡面關着的,是毒幫首領,毒鑰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