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傷員被留在逃生艇内,輕傷者則預備下艇探索。吳雲舟本是留下的那一個。
誰知,門才一打開,地上死氣沉沉的泥漿突然異變,直取艇内,将所有重傷員全都裹住,拖出,埋入沼澤。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才經曆過一場生死危機的船員,根本來不及反應,無力阻止,更無法反抗。
宇宙是會吃人的。
超出常識的危險太多,很多時候,船員們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會知道。
這是他們的宿命。
吳雲舟認命地閉上眼,以為人生就要結束了......最後的時刻,她在想,自己,後悔嗎?
如果沒有一拍腦袋,惦念着遠在天邊,難以觸及的景修,她就不會成為空乘了。
那就算是死了......死在地愛星,起碼還能重新開始,去做鬼修。
現在,自己的魂魄無所依靠,又會去往何處呢?
厚重的泥漿沒過她,又不可思議地滲透過她的皮膚,灌入沉重的大腦,連五髒六腑都全數吞沒。
她依然可以呼吸。
“别灰心,也别緊張。”泥漿在對她說話。
“也不是幻覺,我就是這樣的形态。現在先幫你療傷哦。”泥漿輕柔地安撫她。
不幸中的萬幸,這顆泥沼星,看似沉悶、荒蕪、暗藏殺機,實則,卻盛滿了一種溫和的生命。
所有人都得到了妥善的治療,不日便能完全恢複了。
這裡的泥漿,是一種未被地愛星發現記載過的智慧生物,可以通過滲透的行為,讀取信息,了解被滲透者的種種。
它就是這樣快速學會了地愛星人類的語言,才可以和她交流。
“最開始,吓着你們了吧?可是不快點把你們包裹起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你們解釋呢,冒犯啦!”泥漿自己本沒有名字,根據這群人類腦海中的認知,它很高興地直接自稱為“泥漿”了。
這顆泥沼星上有非常多的泥漿,現在,它們牽拉着傷愈的幸存者,上天入地,到處尋找着飛船的殘骸。
吳雲舟還沒好全,就留在臨時營地,和照顧着她的泥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泥漿說,這裡原本并不是泥沼地貌,而是星球之前的主宰生命毀滅之後,它們一族才開始繁衍,将這裡改造成它們的巢穴。
“這裡原來的主宰生命,其實和你們長得差不多?至少,在我們泥漿眼裡是長得差不多吧,都是光溜溜的,隻有集中幾個地方有毛發呢。”泥漿試圖比劃。
“說起來,地底還保留着一些他們的遺址呢,要不要帶你去看看?興許能找到一些你們說的定位坐标之類的,能幫助你們早點回家。”泥漿又說。
說幹就幹,它卷着吳雲舟,直接沉入地下,光透不進一絲一毫,它在粘稠又封閉的泥潭中自由穿行,毫無阻礙。
這要命的感覺,吳雲舟是習慣不了一點,總覺得随時要窒息。
好在,目的地很快就到了。也不知是泥沼星不大,還是泥漿速度飛快。
泥漿托着她,大方地展示,“你想去哪裡,你盡管說,我帶你過去。”
吳雲舟傷得比較重,是不太方便下地走,于是接受了泥漿的好意,由它托着在地底遺迹四處閑逛。
從建築風格來看,泥沼星上原來的主宰生物,應該和人類大相徑庭。這裡大大小小、鱗次栉比的樓宇,全都是漂亮的圓弧形,像一隻隻漂亮的繭。
繭與繭之間,黏連着四通八達的“絲線”,吳雲舟猜,大概是這種生物行走的通道,或是馬路之類的吧?
遺址很大,也許有地愛星上的一座城市那麼大,看來看去,卻都隻是繭,連顔色都差不多,吳雲舟很快就審美疲勞了。
泥漿的體貼來得很适時,“要回去休息了嗎?”
吳雲舟正想答應,餘光卻好似捕捉到了什麼不一樣的風景。
她轉頭望去,看見了十分眼熟的東西。一扇雕花鐵門,一棟古樸肅穆的石制古堡。
吳雲舟指向那棟格格不入的建築,禮貌請教,“這是?”
泥漿的壽命很長,泥漿檢索自己的記憶,找到了相關的資料。
“這是......格翁斯特聖靈學院秘境的紀念碑。”泥漿介紹道:“這個秘境折損了他們太多的同胞,所以在秘境消失後,他們仿造它的入口,建立了這個紀念碑,以示悼念。”
格翁斯特聖靈學院?這個秘境,吳雲舟有聽說過,畢竟,在地愛星上,它很有名......有名的簡單、溫和、新手友好。
“折損了太多的同胞?這個秘境難度特别高嗎?”又或者是這種生物實力太弱了?
泥漿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遺憾地回答道:“唔,由我判斷的話,他們比起你們,我覺得是他們更厲害一點哦。”
嘶。
吳雲舟比對着兩個世界的同一個秘境——應該是同一個吧?畢竟,門口的樣子,甚至名字,都一模一樣。
可這裡是遙遙萬裡之外,一顆不曾被地愛星發現過的泥沼星欸。
為了交流,泥漿浸沒過她的大腦,此時仍有勾連,因而很快注意到了她奇異的心理活動,順帶就讀取到了在她的故鄉,也有同一個秘境,但十分容易這件事。
泥漿也不免感慨起來:“竟是如此嗎......這個秘境,在這裡可是有去無回的存在呢。”
泥漿托着吳雲舟去了紀念碑,那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不認識的文字。
“這些都是當時被卷入秘境的居民,還有後來進去的援救隊。”泥沼介紹道,“這些,全部,所有人的名字,都刻在這裡了。”
“但是,他們......無人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