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來聖靈學院,自然是要上學。
這個秘境的角色扮演屬性十分明顯,每個人的書包裡都有對應的身份卷軸、課表、課本等,他們不得不接受秘境的安排,分散開,各自去對應的教室裡上課。
在這樣的環境下,誰都不想和熟悉的同學、好友分開。
可是違背“校規”的下場,所有人都看見了。
陳歡酒和祝四時,很幸運,課表是相同的。但是這課,無論分到哪個班都是一樣的,必然不會好上。
任課老師像是憑空出現的。
從進校門,到跟着地圖找到教學樓,一路走下來,學院裡都是空蕩蕩的,除了他們這群被倒黴卷入的學生,沒有看見過任何其他人的存在。
而鈴聲奏響,寂靜的走廊上卻突兀地傳來腳步聲。
一步、兩步,三步,隻有三步,十分清晰。他已經走到門口了。
來人一頭幹枯的亂發,摻雜着灰白與黯淡的銅色,與他刀削一般生硬的下巴幾乎齊平。他咧嘴,陰森地笑了起來,露出一口壞牙。
“今天要講的,是惑心咒,嘻嘻......都要認真聽講,不可以睡着哦......”
他的話音剛落,巨大的困意席卷而來,頃刻間籠罩了整間教室。
随後,他每多說一個字,這困意便又加深一份。
他在黑闆上書寫着咒術的内容,陳歡酒想要好好看清楚,雙目卻總不自覺的失焦。每個字都如此模糊,扭動成一團精神污染的雜線。
他轉回身,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示範着咒語的發音,幹裂的上下唇變幻口型,一刻不停地蠕動,似要鑽入大腦,擠走全部的清醒與理智。
何況魔音入耳。
好困。
特别地,特别地,困。
不可以睡,睡了會和門外的人一樣,會死的。
......不可以睡......不可以啊......
明明,每個人的恐懼都很深刻。這不講道理的困意卻實在太難抵擋。
“嗚嗚,我不想睡,我不想死......”有人崩潰了,口中卻僅能溢出兩聲輕軟的呓語,隻像是快要陷入一個尋常的夢。
規律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這間令人膽寒的教室,此刻,安靜得不像話。
甚至,似有和煦的微風吹拂而過,教室内的一切,祥和,美好,如同他們曾經擁有過的每一個溫和午後。
“哦,有人睡着了呢。”毒蛇輕快地吐着信子,碾碎了這顆夢幻又惡毒的泡沫,“那就沒辦法了,隻好請他們出去罰站,清醒一下了。”
男人揮動魔杖,所有睡着的人,忽然再次睜開眼。他們集體起立、拖動椅子、邁出步伐,最後在教室門口集結成一排整齊的長隊。
就像是失去靈魂的牽線人偶。
走出去後,他們的腳步聲很快就消失了,門外一片詭異的靜谧,似乎并沒有發生大門外那樣慘烈的獵殺。
可又有誰敢真正放下心來?他們走時的樣子,那空洞無物的眼神,隻會成為另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得人愈發難以喘息。
陳歡酒感覺太陽穴一陣刺痛。
是祝四時以風凝成的細針。它鑽入腦海,暈染成一小片清涼,替她驅趕走不适的困意。
陳歡酒晃了晃腦袋,清醒了一些。她向他投去一個感謝的眼神,之後,很快就将視線重新聚焦于黑闆。
這下,黑闆上的内容可以看清楚了。
正在努力閱讀學習的“陳歡酒”,是第一次見到這條咒語。暫住在她身體裡的陳歡酒,卻不是。
惑心咒,可以迷惑對方的心智,或幹擾其五感(最常用于視覺),使其看到不存在的畫面與場景,是一種高階咒語。
該咒語入門容易,效果與時長卻取決于施咒者的能力,絕大部分巫師其實都隻能掌握皮毛。然而,根據記載,魔法世界的頂尖者,非但能将此咒使得出神入化,甚至還能用它輕易操縱别人的情緒。
這個咒語被收錄在那本《槲寄生下的告白》裡,普通人用來耍點簡單的驚喜小花招再合适不過。很多套路裡都有它,陳歡酒當時隻是随便翻了翻,就眼熟上了。
所以,盡管這個秘境,和她來時的秘境,可以說是天差地别。它們的世界觀和魔法體系,卻真的是相通的!
它們是有關聯的!
這時,她感覺到,自己懷中的應鬼靈石似在微微震顫。
可她現在挂靠在另一個“陳歡酒”的軀體之中,這個狀态下,她不能自己行動,沒法将它拿出來檢查。
她正想定心仔細感受一番,它就又不動了。仿佛隻是一點微末的錯覺。
下課了。
這個陳歡酒,隻好先放下這件事,跟着那個“陳歡酒”一起沖出教室。
門外誰都沒在,罰站的人都不見了。
“老師,他們人呢?都去哪裡了?”她一個箭步,立刻回頭堵住教室門,不讓那個男人離開。
一旁的人聽了,倒吸一口涼氣,又吓得馬上捂緊自己的嘴。
這會算是沖撞教師嗎,小酒也會因此被殺死嗎?
外面的人......怕是兇多吉少吧......
眼淚不争氣地掉落,和臉上的、手心的汗混在一起,浸入每一條緊閉的指縫,浸透了捂着臉的手。
像是水鬼的手,黏膩、腐爛,不懷好意地伸向人的脖子,将人拉入萬劫不複的自棄中。
【現在死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