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很大,宿舍樓離這裡很遠。她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們為什麼都在這裡?
這是怎麼做到的?
一盞強烈的射燈自上而下照耀,經過雕塑分明的棱角,形成一道道尖銳又深刻的陰影。
陰影投射在一衆祭品的身上,将他們割裂。
它居高臨下地睥睨。
然後,它開始溶解了。
陳歡酒眼睜睜地看着雕像變幻、消失無蹤,隻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空洞。
秘境張開了它貪婪的巨口,待宰的祭品無知無覺,魚貫而入。
進?還是退?
通道裡的情況完全無法預料,她隻有煉氣期,是他們學校裡唯一剩下的煉氣期,她進去了,也幾乎等于送死。
一張張熟悉的,親切的面孔,自她眼前走過,生命在她面前流逝。
她握緊了拳頭。
退,要退,要利用剛剛驗證過的情報,去救還活着的人。至少,要先把方法傳遞出去。
雙腿如此沉重。
她後退一步,再後退一步,林夜也走入那個黑洞了,她沒有跟她打招呼,沒有再見。
她不會再和她說再見了。
陳歡酒轉身,眼淚不停地掉,她看不清他們的臉了,也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她沒有做到。
她沒有保護好林夜,她無法奪回同伴,她根本沒有她以為的那麼無所不能。
黑洞吞噬了所有的祭品,黑洞也想永遠吞下她的心。
有人從天而降,将她擁入懷中。
來不及反應,她忽地陷入一個不合時宜的深吻。
她腦袋發懵。
她沒有接過吻。
這還太早了,不,也不是,隻是沒有想過。
從來沒有想過。
心跳震震,腦中打翻了膠水,血液洶湧,胸腔翻騰。
祝四時拭掉她的眼淚,戀戀不舍,但幹脆利落地放開了她。
“去吧,阿酒,這裡有我。”
他笑得好燦爛。
太耀眼了。
這光芒卻也很快隐入黑暗。
他一個人殺進了那條未知的通道。
他是風天靈根的天才,踏實修煉,刻苦鑽研,靈力充沛,修為在學校裡遙遙領先,比起她來,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了。
可是。
可是。
又有多少勝算呢?
在壓倒性強大的秘境面前,又能多出多少勝算呢?
陳歡酒的身形開始變得透明。
是他,他剛才,同時對她使用了傳送術法。
她沒力氣,也不想去深究祝四時是怎麼知道她在這裡,怎麼及時找到她的了。
片刻過後,她回到了宿舍區中央的廣場。
她以靈力凝成一柄小刀。這是現在的她,可以做到的,操控靈力的極限了。
她毫不猶豫地劃開了自己的手腕。
鮮血熾熱,但并未噴湧而出,這一次,她又以靈力作為閥門,控制着出血量,以免自己因為失血過多而太快昏迷。
視線還是模糊得很迅速,畢竟她失去了這麼多的血。她的腦袋昏沉,身體發冷。
她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脫力、發抖的手臂,她匍匐在廣場,幾乎是爬着,挪動着,手指沾血,一點一點,畫出一個魔法陣。
增幅用的,強力的魔法陣。
她的資質,差得無話可說,在全民修仙的地愛星上,狗看了都要搖頭。
但她也許是為魔法而生的。
這些複雜的咒語、繁複而意義不明的魔法陣圖,她之前從未接觸過,可是她幾乎能瞬間理解,毫無障礙。
理解是快速記憶的前提,秘境之内,就算是祝四時,也遠遠做不到她這個程度的學習、應用。
所以,祝四時趕來了。
殺進通道,他合适,讓他來。
而讓所有人逃出生天的,破局的希望,隻能系在阿酒身上。
呼吸深一口,淺一口,已經很不順暢。陳歡酒支撐着虛弱的身體,立于魔法陣的核心。
蒼白的手指輕輕撚住魔杖,氣息斷斷續續,咒語卻穩妥地從唇中溢出。
哪怕聽不見聲音,哪怕幾乎聽不見她在說什麼了。
同心咒,再次生效了。
血色的魔法陣開始流動,它将這同心咒傳遞到宿舍樓的每一個人身上。
和用在林夜身上的不一樣,陳歡酒修改了它。
她不再感受所有人的情緒。
她要所有人,感受她。
感受她的堅不可摧,永不屈服。感受她所擁有的,強大無比的精神意志。
她絕不會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