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發生過什麼,她還曆曆在目,不免頭皮發麻。而當她看見周圍站着的都有誰的時候,她更是不可自持地,倒吸一口冷氣。
惑心咒的授課老師,醫務室的接待者。
可這兩個陰森恐怖的人,此時卻關切地看着“她”,眼神中不可思議地,飽含着信任。
她再眨眨眼,發現惑心咒老師,其實長得很端正,甚至可以稱得上英俊。下巴挺拔,留着一截極短的,打理幹淨的胡茬。
他還有一頭金色的長發,被他随意梳在腦後。在秘境陰冷的環境下,這顔色是顯得有些暗淡了,可絕不是她見過的,摻雜着灰白與銅色的,雜亂的枯草。
他沒有被那樣,斜斜地削過去一刀,連着下巴,連着頭發......他還沒有被那樣。
黑發黑眼的女醫,開始使用某種從未見過的機械收集數據。
“啧。”她在十秒鐘後變得超級不爽,“這破東西沒完了,再往上飙可要超3S級難度了。這還打什麼,要不我直接躺這兒吧,大家都省點事兒。”
要比在醫務室的時候,生動許多,許多。她明明是一個情感充沛,個性十足的,活生生的人。
“你行不行?不行咱就撤,獎金扣光去禁閉室挨罰,總比死翹的好吧?”她把機械的屏幕轉向“她”,詢問“她”的意見。
“哪能啊,回去也罰不了,這讀數也太逆天了,光憑我們三個,顯然搞不定,搬救兵才是明智的判斷!你和上面熟,你說是吧,長官?”
他們都盯着“她”,說着要退縮的話,可陳歡酒能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出來。
如果“她”的決定,是前進。
他們一定會毫無怨言地,勇往直前。
她低頭,看看自己,看看這次挂靠的那個“她”。
一條腿,高度機械化,像她們地愛星的半機械體修;另一條腿,卻是一隻鳥爪。
這不是“陳歡酒”。
她驚訝地從挂靠着的靈魂中掙脫,去到她的正面觀察。
除了那雙特殊的腿,她也隻有一隻人類的手臂,另一側,赫然是一片展開的羽翼。
她低垂着頭,雙眼被繃帶完全纏繞,上面沾染着斑駁的血迹。灰發及地,挂住了一小片、一小片的羽絨毛。
“走,強制脫離。”她的聲音十分空靈,像是幽谷裡的鳥兒。
她很快做出了決定。
但她們,誰也沒能離開。
公爵所言非虛,他對上一次秘境的處理,真的算得上是輕松、簡單。
在面對境界更高、能力更強的成熟樣本時,秘境也會全力以赴。
概念颠倒。
這是這一次的規則。
當領頭人使用出脫離口令的時候,她與她的兩個隊員就被一起傳送進了秘境。
他們一早就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卻依然無法快速總結出規律......這該死的秘境,是不可能給出任何提示的。
他們隻當是秘境的力量太過霸道,壓制住了他們的脫離道具。
所以,接下來,當他們遭受攻擊,女醫下意識想要保護隊友,隊友卻直接被她親手殺死。
歪斜的一擊,他的頭被擊飛出去,留在原地的隻有連着脖頸的小半個下巴。
頸上的項鍊,被慢一拍的鮮血淋濕了,那是她送的,成為隊友五周年的禮物。
“好醜啊。”當時的他,狀似嫌棄地提起那根項鍊,“起碼得送個有你一半漂亮的東西吧。”
他又把它拎起來,放到眼前仔細觀摩,“你給長官的也是這個款式嗎?欸你說這個材質,戴在長官的機械脖子上,會不會引起漏電啊?”
他看上去沒有很喜歡它。
但是他從來沒有摘下過。
她看着眼前的這一幕,開始為此感到心驚、痛苦、懊悔,可她卻露出了冷靜的微笑。從她的心底,竟生出了源源不斷的希望。
這希望擊毀了她。
不該是這樣,她知道。她無法容忍自己,在造成了這樣的結果以後,竟然被前所未有的歡喜滌蕩!
她要摁死自己這顆歡脫雀躍的心,可她不能自/殺。她不敢想,這又會造成什麼後果。
她在這沖天的喜悅之中,眼神逐漸渙散。
她放棄思考了。
她的身後憑空裂開一個口子,她沉默地向前走了,卻即将走入身後的黑洞。
領頭人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領頭人推了她一把。
黑洞消失了。
領頭人醒悟過來,盡管她已經醒悟得太晚。可這又如何能怪她呢?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太快,太快了。
她觸碰到繃帶的手,抵抗着熟悉的慣性動作,重新垂下。
她懂了,她要解放自己的力量,在這裡,就要先封印它。
但現在,力量本就是封印住的狀态,那她該如何?
那就把自己徹底關閉吧,她會像傳說中的鳳凰鳥一樣,先死,後生,對嗎?
她切斷了身上所有的機械構成,她甚至切斷了自己的意識。她等待着她孤注一擲的選擇,迎來反向的全面迸發。
沒有迸發,她死了。
獵物主動封閉了自己,還有什麼比這更好下手的時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