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密的樹林,遮擋了月色,入目一片幽暗。但卻并不寂靜,許多夜行生靈正在此間忙碌地穿梭,發出窸窸窣窣的輕快響動。
一塊不起眼的浮空小鐵塊,也混在其中。
這是陳康安第一次獨自遠行。
它駕駛着陳歡酒給它專門做的飛行艙——也可以說是一種靈獸用小型機甲,激情飛躍百裡地,尋找着它的目标。
一個坐标。
饕餮?那臭箱子可不行,它雖說不知有幾個分身,但其實跑得很慢。能散布在世界各地,乃至宇宙各地搜刮食物,完全是因為它們本來就在那裡。
陳康安不是很懂,但也無所謂。世上靈獸千千萬,特性自然也都各有各的怪。
誰管它咋長的呢。
總之,給它布置市區内跑跑的任務,還行,它能偷偷搭個便車什麼的。遠的就指望不上了。
還得靠它小魚才能幫上親親酒的忙!哼哼。
小機甲搭載了陳歡酒特别研制的加速裝置,一口氣從道德學院飛到醫科大根本不在話下,而小魚靠着精密的導航,很快找到了目的地。
那裡躺着一隻死去的殺人鷹。
小魚沒有直接沖過去,而是開啟光學迷彩,和樹林的夜影融為一體,與之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它靜靜地潛伏在一旁。
屍體沒什麼異樣。被洞穿處的鮮血已經幹涸,羽毛黯淡無光。肉身不是很完整,小魚趕到之時,就已經被些小型的食腐動物,啃食掉一些。
但它還在這裡。
确實死了,沒有消失。
陳康安沒打算走,它就守在這兒,安營紮寨。
一陣風吹來,樹葉婆娑,頓時“沙沙”聲四起。這本來很尋常,陳康安卻敏銳地捕捉到一絲異動,摻雜其中。
有兩個人忽地從林中鑽了出來。
“煩死了,非要我們蹲到這個點兒。我怎麼說來着,那小子才沒這麼多心眼兒,怎麼會專門回頭來查看呢?”
“可不就是嗎!又是定制劇本,又是讓我們蹲守到半夜的,至于嗎?特麼的牛馬的命不是命。哎喲我腳麻死了。”
“我看你也是個神經,都元嬰了還腳麻呢,自己不會調息嗎?”
“啊哈哈......哪啥,我元嬰嗑丹藥堆出來的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還不熟這階嘛。”
“行行行,你快點搞吧你别耽誤事兒,老子收工還想多睡會兒呢。”
“知道了知道了。”
兩人吵嚷了會兒,手腳也沒停,其中一人吃力地從次元袋裡拖出一個很大,但簡陋的裝置。
很大。
就算隔着十幾米遠,陳康安也能看清楚。
有點眼熟,雖然不太一樣......它一時想不起,但身體比記憶先一步,顫抖了起來。
兩人合力,将大型猛禽的屍體搬運到機器之前,擺弄一番,将它的軀體、翅膀等,都盡量展開。
“唉,這都被啃好幾口了......有一點兒缺損應該不礙事吧?”腿終于不麻了,那人又開始擔心起這個。
“管它呢,反正也是上面叫我倆等一陣的。你閃開點,我要開機了。”另一個則依然隻想要早點下班,早點回家。
“哦哦。”那人聽話地讓開,站去同夥的對位,擺好架勢,準備支援。
機器啟動了,陳康安似乎能聽到殺人鷹的悲鳴,盡管它已經死了。
是錯覺。
它隻是終于想起來了。被置于這台機器之下的生物,悲鳴将響徹天際。
不,錯了。天際?它們早就望不到天,見不着海,嗅不到空氣的清新。它們的慘叫,隻會連同它們一起,永遠被囚在一棟狹窄的、暗無天日的鐵皮房子裡。
這是毒幫的技術。即使用了最廉價的材料去替代,即使省去、改換了一些結構,外觀大變,叫它一時沒有認出。
那是毒幫的技術。
它、它的族親、同類、非同類、它見過無數隻尚且還活着的,或者死去的生靈,被按在機器下,注入,或是抽取。
他們現在是在抽取。
他們是要,回收“毒鎖”。
“什麼,竟然是毒幫專門用來控制靈獸的裝置嗎?”陳歡酒太震驚了。
震驚過後,是濃烈的擔心。
她心疼地看向視頻裡的小魚,“小康安......你還好嗎?讓你想起不好的回憶了吧?”
人類是看不出魚類臉色變化的。她不知道,如果置換成人,小康安此刻的狀态,可以稱得上是血色盡失,臉色煞白。
“沒關系!你已經把我從那裡救出來啦!”小魚努力地阻斷條件反射的痛楚,卻又放任那些悲鳴在腦中回蕩。它承載着一切,驕傲地說道:“還好今天是我過來這裡,别人肯定認不出這是什麼!”
這便是命運的安排吧?是隻有它才可以做到的事!
好像,曾經完全無法面對的黑暗,如今也有了意義。
“好,小康安最厲害了!幫了我好大好大一個忙!”陳歡酒眼眶紅紅,但十分有氣勢地宣告道:“接下來,我們就用你找到的這條線索,一起把藏在暗處的壞人都揪出來吧!”
“好耶好耶!”陳康安樂得轉圈,不起眼的小機甲在樹林子裡晃來晃去。
身體好像,不再顫抖得那麼厲害了。
“那你先好好休息,慢慢回來就好,後面的事情,就交給我和祝祝吧!回家的路上,要注意安全哦。”
她說,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