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哥你不是臉盲麼？怎麼……”話沒說完就被突然響起的聲音蓋住了。

【尊敬的旅客，您乘坐的“祭0325K”車輛已到站，請在後門下車，下車請走好。】

機械男聲在車裡響起，衆人擡頭看向駕駛室旁邊的小喇叭上，聲音就是從那傳來的。

雖然聽過好幾遍，但冷不丁再聽到還是瘆得慌——這意味着他們又要開始玩命了。

提示響過一遍，遲煜就已經走到後門站着了。

那古怪的司機慢悠悠站起身，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越來越近。有的人一聽這，條件反射地像軟面條一樣滑在地上，空張着嘴，發不出聲。

有的膽子大點，比如遲煜。

他揣着兜站得筆直，盯着就剩骷髅架子的老人。

老人臉上松皮耷拉，眼睛往外凸，瞪着了無生氣的死魚眼，沒個定點。

原地轉了個圈掃視衆人，嘴裡咕咕噜噜說了一堆聽不懂的鳥語。

然後瘦如枯稿的手從兜裡拿出幾個币，又是一陣咕咕噜噜。因為年紀太大的原因，背佝偻着，從遲煜這個角度看，就像老人彎腰在給臨行前孫子最後一筆錢。

如果忽略老人死也不松開孫子的手，緊緊捏出條紅痕，強硬放進去幾個。和孫子跟吃了翔一樣，想哭哭不出來的臉。

遲煜看不下去，走上前，拍拍老人肩膀，操着清冷慵懶的音調道：“你去歇着，我來吧。”

老人身子沒動，頭以一個不可思議的扭法轉了過來，死盯着眼前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離得近了才發現，老人眼球很怪，就像随便扯了張紙糊上去的，上面永遠是那一個圖案。

遲煜語氣沒變，又說了句：“給不給？”

老人一直瞪着他，在衆人以為會有反轉的時候，聽到這話，差點讓沒上來的一口氣又斷下去。

這麼不要臉的語氣……他是怎麼說的這麼自然的？

衆人在心裡默默為大腿上了根香。

老人又咕咕噜噜說了兩句，就被遲煜打斷，“别說了，聽不懂。”

老人：“……”

男生感覺要不是看在對方是個歲數大的，他哥早就沒脾氣伸手奪了。

遲煜提醒還在猶豫的老人，“廣播已經響了兩遍了。”

廣播響三遍，玩家必須下車。

老人這次果然沒再咕噜，頓了下，把錢袋子扔到遲煜手裡，又罵罵咧咧地走了。

遲煜扔高颠了颠，對裡面錢大概有多少心裡有了點數，他挨個走過去，一人一把，随手拿的一把不多不少正好五個，很快就分好了。

車門打開，衆人稀稀拉拉地往下走，遲煜自覺站到一邊斷後。

—

遲煜最後一個站在小道上。

前面的依然是看不清太遠道路的黑，樹枝交錯虬結，影影綽綽。因為視線不好緣故，有個人把遠處的灌木叢看成彎着腰、高昂着頭的鬼魅，猛地尖叫一聲！

那人被身邊人狠拍了下：“要死啊！一驚一乍的！”

夜風吹過，遲煜鬓邊的碎發掃到鼻子，有些癢，他剛擡起手想撩一下，就覺着不對勁。

來之前他是剪了頭發的，怎麼會有頭發撩臉的情況？

遲煜低頭去看，果然換了裝束，身上穿着的也根本不是他的衣服。

一身雪白衫，唯有腰間一抹藍，上面佩戴着一塊成色不算好的玉佩，遲煜立在那，肩寬窄腰，君子如松。

半垂着的眸子掃過來的時候輕飄飄的，沒什麼情緒，卻和這衣服相得益彰，看起來更冷了。

“哇，哥我以前沒看出來，你穿古裝這麼好看！”男生狗腿似的圍着遲煜轉了兩圈，眼睛都亮了。

隊伍裡其他人穿着不算合身，顯得虎背熊腰，還有點油膩，和遲煜比起來，真就是一個買家秀一個賣家秀。

他哥沒吭聲，扭頭看了眼後面，送他們來的車已經不見了，隻有一大片郁盛茂密的樹。

也不知道那車怎麼開進來又怎麼走的。

“歡迎來到合歸山。”山道另一邊傳來一道溫沉帶着笑的聲音。

遲煜朝聲源望去。

來人手持折扇，行動間就如同畫上走下來的谪仙公子，說話的時候唇角揚起，像和煦的暖風輕拂柳枝，遮不住的多情。

溫潤的嗓音禮貌的和他們客套了兩句。在衆人還在感慨這又是一位重量級帥哥時，又聽他道，“你們在車上應該已經聽過了，進山有個條件，那就是得交過一币小費才能通行。”

衆人：“？”

啥？有……嗎？？

他們面面相觑。

遲煜落在隊伍後面，聽到這話饒有興緻的擡起頭。

前面稀稀拉拉站了幾個人，有點擋視線。

遲煜的眼神毫不避諱地落在對方的着裝上，他心裡冷笑一聲，正想撤下目光時，突然看到了對方腰間挂着的湛藍石頭。

——顧淵。

視線在那上面多停留了兩秒，遲煜面色無常地撇開。

其他人聽到那話，都像個守财奴一樣，攥着手中的币，心裡念叨希望有同伴先上去當冤大頭。

還真有。

那一下車就吓得嗷了一嗓子的哥們顫顫巍巍走過去，似是看到了救星，從兜裡搗鼓半天搗到一塊币，遞過去，“我…我先來吧。”

顧淵接過，漫不經心地翻到手裡，而後從後背拿出一根拂塵，輕輕一揮，樹木錯位移動，開出一條通往下山的道。

那哥們激動的差點跪下去，連忙向山下有燈光的小屋跑去。

後面人緊跟着也要下去，被顧淵一拂塵擋在跟前。

被擋的人看了眼身前的東西，帶着火氣問：“路不都開了？憑什麼攔我？”

顧淵歪頭好脾氣解釋道：“因為一次隻能過一個。”

那人跟他對峙了一會，發現拿拂塵的人看似帶着笑好說話的很，但隻要盯着他眼睛時間久了就能發現，他笑意不達眼底，瞳仁極黑，沒有一絲感情，像是要把人吸進去。

又是一陣陰風擦着後脖頸過，男人受不了了，想着反正也就一個币，趕緊下山才是正事，明天還得去找那什麼奇葩劍。

他扔過去一個，被顧淵穩穩接住，币上面還帶着主人緊攥在手裡沾上的汗，他略帶嫌棄地拎着其中一角，擦了擦，才放到兜裡。

後面幾個對視了下，也拿出币交給了顧淵，不一會還站在小道上的人就剩三個了。

男生小步挪到遲煜身邊，問：“哥，要不我先過去了？”

遲煜背着手，低頭看着腳下的草，像是産生了濃烈興趣，聽到這話，頭也不擡地說道：“你想給這騙子錢就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