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哼”了聲,公事公辦的語氣對張子安說:“這幾個是新來的,老規矩。”
衆人不知道老規矩是什麼,眼睛尾随着張子安,就見對方走到村長跟前。
兩人對視幾秒——他也陰陽怪氣回了個“哼。”
然後也不看村長被氣到什麼表情,擡腿就往一個地方走,邊走邊往手上纏着什麼。
衆人亦步亦趨地跟着,直到一扇門跟前,張子安周身痞氣的氣質盡數收斂,臉色認真,他單膝跪地,姿态近乎虔誠,嘴裡念着:“合歸山第三十三代守山人,張子安,開!”
隻見用厚石摞起來的門像古時的暗格,向一邊挪開,露出裡面的房間别有洞天。
這便是存放昆侖劍的暗閣了。
這個地方除了祭祀和給新人講規矩,一般根本不會開門,就連守山人也不過是需要的時候拿拿劍罷了,平日裡所居住的地方和這裡離了有段距離。
—
遲煜正不動聲色地打量着。
這裡燃着許多盞長明燈,使得屋内亮如白晝。
正前方擺着龛台,那上面靜靜端放着一把劍。
劍刃鋒芒畢顯,刻着繁複的紋路,周身彌漫着絲絲縷縷黑氣,為整把劍增添了幾分神秘與危險。
從剛進了這扇門開始,腦子裡的機械男聲就沒斷過,一聲接着一聲催促。
【滴——檢測到任務道具!請玩家抓緊時間拿到!】
【滴——檢測到任務道具!請玩家抓緊時間拿到!】
【滴——檢測到任務道具!請玩家抓緊時間拿到!】
遲煜被吵得頭疼,恨不得順着聲音把系統網線給拔了。
反觀其他人更是不堪其擾,蹲在地方使勁捂着頭,緊咬着牙看起來正在經受難以忍受的痛苦。
他下意識去看旁邊的位置,可是還沒擡起眸就被新的一陣波動激得眼前一片模糊。
遲煜當機立斷閉上眼,手指在衣袍下運轉,試着封閉五感。
也就在這時候,他突然感覺到有一股力量正拽着自己飛快往一個地方扯去。
他皺着眉睜開眼。
看清在什麼位置後他眼裡閃過一絲茫然和不可思議。
他在他自己都沒感覺到的前提下,瞬移到了昆侖劍龛台邊!系統提示的任務道具就在眼前,仿佛一伸手就能拿到……
系統提示了很多遍,甚至随着他離昆侖劍更近,響得更歡,一句還沒說完就緊接着另一句。
他感覺自己正被一圈“快拿到它”“握住他”包圍,甚至有種錯覺,說話的人就在他身體裡。
他搖搖頭,摒棄雜念,握緊拳頭克服本能的不去碰。
不能拿……
會出事……
他在和未知力量抗衡的時候,第一念頭就是這些。
任何靈符和咒術對昆侖劍根本使不上作用,他的手還被帶着越陷越深。
那裡面有東西在吸着他,他的力量和這股力量宛如磁性很大的吸鐵石,隻要他往後退一點就是鈍刀剜心的痛。
昆侖劍周圍彌漫的黑氣并沒有對遲煜産生什麼影響,如入空氣透過。
明明是無實無感的,他卻在其中碰到了一塊硬東西,那東西好似不經意觸碰到他的指尖,而後飛快逃走。
遲煜混沌的大腦被撥開片刻清醒。
回神感受那觸感,他蓦地騰升出一種無力的悲哀,但很快這種情緒就被濃重的自我厭棄侵領占據。
緊接着眼前浮現出一副畫面。
—
那是有孩童舉着竹蜻蜓撒歡奔跑的古街,家裡大人就坐在門口織布繡花,偶爾笑罵着提醒孩子“小心點。”
有位身穿青袍的男人就站在遠處的山頂上,背着手,涼風吹起鬓邊發,他不甚在意地撫去。
那應該很多很多年前的合歸山。
村裡人家家戶戶挂着靈宇仙首的畫像,每天祭拜,也不管他到底是保佑什麼的,反正老百姓見到厲害的神仙,跪在像前總喜歡訴說願求。
青袍男改坐在一旁的石頭上,從袖子裡拿出一卷竹木簡,那上面憑空又出現了行字。
【家裡莊稼能賣個好價錢,打牌赢到手軟】
這行字的最下方寫着出處——蕭翠花。
青袍男眉眼放松,手指虛空一點,把這條傳給了财神。
又翻了一頁看其他人訴求。
這一幕是仙人庇佑,百姓和樂圖。
但畫面沒持續多久就又一轉——
還是在山頂俯瞰人間的視角,但是這次一貫青色衣袍被血染透。
村裡民不聊生,大家把有關靈宇仙首的畫像都燒了個幹淨,有的不解氣還用沾滿泥土的鞋在畫像的臉上狠狠碾磨。
“這種人最該死!虧咱們信奉他這麼多年!”
“狼心狗肺,他怎麼不早點死了!”
“我兒子還受過他恩惠,誰知道這玩意給我兒子用的什麼邪術!”
各種髒話不堪入耳,任誰聽了都心生憤怼。
但青袍男還是站在那,身形欣長,低斂着眉眸,唇被抿得拉直,臉上看不出情緒,好似聽不到這些污言穢語一樣。
“看到了吧,這就是你的一意孤行,好好做你的靈宇仙首,不該管的别管,有的是風光無限。”
“你幫他們得到了什麼?成功沒人羨慕你,心裡面都是嫉妒的要命,你跌落神壇,更是有大把人看你笑話。”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你就聽不到這些話了…殺了他們,你還是高高在上的靈宇仙首,人心是最多變的,你想想你的付出,你又得到了什麼?”
“甘心麼,遲大仙首?可是我不甘心啊……”
鋪天蓋地的惡語幾乎要将他淹沒,身邊還一直環繞着如同附骨之蛆般洗腦的話,他感覺自己處于一片混沌中,什麼都看不到。
肩上的力量很重,壓得他心慌,他雙腿被定在原地,一人一句惡言刮在他骨頭上,動彈不得,被迫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