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子一消失,那些侏陰如蒙大赦,大部分向禁锢他們的遲煜撲去。
之所以說是大部分,是因為還有一小部分聚在另一邊,在自相殘殺。
遲煜那邊可以解決,所以顧淵沒去幫忙,擡腿朝那地方走去。
如果有心之人多注意他,就會發現,那群侏陰都在有意無意的避着他走,就算有的迎面碰上,也隻是擦肩而過。
他這一路走得很順利。
自相殘殺的侏陰扭打成一團,觸手交纏,也不管身邊都是什麼武器,直接拿起來就往對方身上紮去。
被壓在下風的人不甘示弱,卷起身下的一把沙子往對方眼揚去,随後趁對方下意識閉眼自保的時候,抓住旁邊的鋒利瓦片砸進對方眼睛裡。
原本處于上風的侏陰被這一套打下來無力地跪在地上。
對方可不打算放過,又是一頓招呼。
顧淵雖然聽不懂他們嘴裡咕哝什麼,但他在你死我活的場面中,眼尖的發現了其中一人脖子上帶着的東西。
那是個吊墜,他白天在村民的脖子上見到過。隻不過這個吊墜的成色更老舊點。
顧淵一愣,電光火石間忽然明白了什麼,飛速向遲煜那個方向看去。
侏陰被打倒在地,橫躺在腳邊,可是這個剛躺下,另一個又拼合起來,朝他們攻去。
無窮無盡的複活,好像它們永遠打不死。
等等……他突然覺着自己忽略了什麼細節。
前天晚上系統任務是讓他們圍觀和存活,并強調不可對侏陰使出緻命攻擊。第二天白天他們就發現晚上見到的侏陰很有可能就是村民。
隻是不知道他們因為什麼變成了這樣,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有晚上才會——
不對,因為如果說晚上是未來,那白天就是現在,他們不知道的是村民在未來發生了什麼變成這樣!
按照這樣推算下來,晚上出現,太陽一出來就消失,說明他們怕亮光。
顧淵擡頭,天空漆黑無星,像密不透風的幕布把衆人包裹在裡面。
等到天剛破曉是不可能的,就現這個耗勁,就算遲煜再厲害也是會疲憊的,到那時候就是侏陰的可乘之機!
那隻剩下唯一的辦法了。
“用‘朝來符’!遲煜!”他邊喊邊往那邊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看到遲煜往張子安那邊挪動了下頭。
不像是跟人說話,更像是遲煜一直留意着這邊,剛才把視線放回正位置。
夜空中一點猩紅燃燒,遲煜手一揮,靈符燒得更甚,不出幾息,原本隻能望見彼此輪廓的夜被“噌”地照亮。
那些想打拉扯戰的侏陰猛地捂住眼,蹲在地上,冒着泡的臉不斷拱地。
顧淵也被這明盛的光晃了下眼,腳步一頓。
遲煜緊握手中劍,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它們劈去!
張子安下意識閉眼往後退兩步,一面怕影響遲煜發揮,一面怕被髒東西濺到。
但過了一會,他擔心的都沒發生,他試探睜開眼,就見遲煜正舉着瓶子,對面是痛苦掙紮的侏陰們,都變成一縷縷黑氣向瓶子裡飄去。
張子安放下手臂,眯着眼适應着亮光,看清是什麼後,醍醐灌頂:“你這是……要幫他們消散怨氣?”
遲煜在收起瓶子的時候分給他一個眼神。
他眼睑恹恹地垂着,額頭碎發擋住一半視線,襯着他手上的黑氣,整個人看起來都很冷。以至于這輕飄飄的眼神,在張子安眼裡就不一樣了,那眼神好似在說“你還知道這個?”
張子安:“……”
他身為守山人怎麼可能不知道這,遲煜聚集怨氣的瓶子就是用來度化怨氣的。一些人死前都會生出很多負面情緒,有的追悔莫及,有的憤恨不甘,有的怨氣沖天……
這時候總要有人幫他們把這些情緒收起來,放任不理隻會使它們越積越多,到時候就是危害生靈的程度。
倒不是他以貌取人,實在是遲煜舉手投足間給人的感覺就是“關我屁事”,所以看到他如此娴熟的把怨氣收起來的時候還是有點震驚的。
“該回去了你。”未來的張子安笑眯眯睨他。
張子安一摸胳膊,“咦,别用這眼神看我。”
“嘿!”
兩人打鬧拌嘴,顧淵挽着臂和遲煜說着剛才見到的場景。
遲煜道:“按這麼說,村長說的劍靈暴動鲨人,實際是村民在晚上變成侏陰後,出現幻覺,分不清誰跟誰,把自己人當怪物鲨了。”
顧淵道:“應該不隻是,你這麼想,别把咱們處于的空間當真實的。”
遲煜點點頭,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顧淵本來要說出口的話一頓,撇開頭,再回來的時候,眼裡眉梢都帶着笑意,“你這樣子真……”
遲煜瞅着他。
顧淵喉結一滾,“真乖。”
“有病。”
顧淵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打算接着說,可是經過這一打岔又給忘了說到哪了。
他問:“我剛說到哪了來着?”
遲煜:“……”
遲煜擡眸瞥了他一眼,過了一會才陰陽怪氣地說:“你說别把咱們所處的空間當真實的。”
顧淵笑了下,說道:“哦對,就按一條線來想,白天的村民是在線的左邊,晚上村民變成的侏陰在線的右邊。”
“咱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變成這樣,但是根據線慢慢走,天也跟着黑了的時候,他們才變成這樣,而在這中間是有個變化節點的。”
遲煜聽懂了,一語點破,“比如破曉和黃昏。”
侏陰在破曉的時候消失,回到很多年前,變成村民。又在黃昏的時候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去往未來,變成侏陰。
而後可能一緻對外,生吞生人,也可能自相殘殺。
自相殘殺的了之後,他們未來就代表沒這個人了,那為了保持平衡,所以這個人從就得在事情發生之前死亡。
遲煜突然想起第一天顧淵給他介紹合歸山時說的一句話:劍靈暴動,好多人前一天還好好的,第二天就沒了。
所以這哪是突然沒了,分明是在晚上被朝夕相處也變成侏陰的同伴當成怪物鲨死了啊。
他腳步一頓,往後掃了眼。
那天晚上的侏陰和今天的,外表看似都一樣,實則是有差别的。
比如今天系統讓他們斬殺的侏陰明顯更有自己意識一些。
前面兩人還在叽叽咕咕讨論今天張子安把村裡的公雞都宰完這件事。
沒人注意到在他們身後另一個屋舍後面冒出一個佝偻着背的老人,懷裡寶貝似的抱着個碗,比他們速度還快地飄向合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