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安小心的嘶溜了下鼻子,沒讓鼻涕發出聲音,他聽到自己說:“做了個噩夢。”
爺爺沒有被吵醒的不悅,起身把另一個小床上的東西收拾好,“那你今晚就在這睡吧,怕了叫我。”
那個小床是張子安小時候睡覺的地方,後來他長大了,爺爺說男孩子大了老跟大人睡一塊也不叫個事,他才換了屋子。
不過這個小床一直沒換,因為他老愛做噩夢,一做噩夢就會往爺爺這邊跑,久而久之爺爺就往上面放些好動的雜物,等到孫子啥時候又來了,搬幾下的事。
張子安應了聲。
他一直躲着爺爺視線,怕被發現他哭鼻子了。
其實那會看到碗的時候,就特别特别想再見爺爺一面,也沒管那麼多,直接跑來了,看到人好端端在睡覺,心才慢慢安下來。
躺在床上的時候他還笑自己,不是天天都能見到麼,怎麼那時候還生出了一種“親人不再,物是人非”的錯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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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一早,屋門就被敲響。
遲煜以為是蔔因,起身随意攏了兩下頭發就去開門。
門一開,露出顧淵那張欠揍臉。
顧淵擡手打招呼,“早——”
他“啪”的一下又把門關上了。
他知道顧淵找他是幹嘛的。
昨天的猜想還需要證實,今天隻需要看下有沒有人死亡,因什麼而死就好了。
這事很簡單,一個人也可以解決,遲煜原地頓了兩息,轉頭沖門說了句,“等會。”
他快速收拾好自己,才打開門。
遲煜:“嗯。”
顧淵快走兩步和遲煜并行,正想問他在嗯什麼,猝然反應過來這話是在回複自己前面說的那句“早”。
顧淵好笑道:“你這消息接收有點延遲啊。”
遲煜瞥了他一眼,沒多說,朝村裡走去。
村民已經起來勞作了,炊煙袅袅映着遠處的魚肚白。
有個女人在一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斷推着身邊的男人試圖叫醒。
在門外站着個穿紫衣服的人,她搖着扇子,說風涼話,“诶呦喂,我說魯家媳婦你光哭沒用啊,這樣啊,我來時候已經叫過祭師了,到時候你在祭師跟前哭上一哭,說不定就讓你男人埋後山去哩!”
女人悲恸的掩面哭泣,根本不聽紫衣服女人的話。後者見沒用,翻了個白眼,再開口又是勸慰的語氣。
“不是我說你,現在誰家不死個人的,太常見的啦,放寬心就好——诶,村長來了!”
村長是從人為圍成的“道路”中間過來的,身後還跟着浩子…哦不對,是祭師,他們走進屋子,看了眼床上的人,平靜地問:“怎麼死的?”
女人哭得哽咽,說不出話,還是紫衣服女人接住話頭道:“聽魯家媳婦說是晚上睡覺滾下床,被下面的這些東西隔到,眼珠子又恰好磕在桌子邊,頭發又被壓到桌椅子上給掉了一塊,這不就…哈哈…那啥了嗎。”
遲煜和顧淵就在窗戶邊站着,聞言往裡掃了眼,傷口和昨天顧淵描述的一樣,脖子上也同樣挂着個吊墜。
祭師原地走了兩圈,對着男人一陣念叨,最後拿着村長的拂塵一揮,搭在自己胳膊上,轉身對衆人道:“埋後山吧。”
女人一下止住哭聲,猛地擡頭,臉上這下沒了悲痛,盡是驚喜之色。
“埋後山…那…什麼時候合适?”女人害怕自己聽錯了,連問好幾遍。
“吃完早飯找幾個壯漢埋了吧。”祭師說完就出了屋門。
女人也不哭了,拎起衣服一角擦幹淨臉上的淚水,然後打起精神去衣櫃翻新衣服。
紫衣服女人送走村長和祭師,回來和女人聊天,“我說你這運氣還不錯哩,後山那是啥地方,你可就偷着樂吧。”
女人現在眼眶還是紅的,對紫衣服女人笑笑,“可不,說不定我男人還能趕上吃晚上飯。”
屋外的遲煜有些不懂,後山是什麼地方,怎麼一聽埋後山就這麼高興?村裡是多給補助還是能多收份錢?
而且人死不能複生……怎麼還能趕回來一塊吃晚上飯???
他正想問顧淵聽懂了沒,悄悄合上窗戶,剛放下的手就碰到了顧淵的手,頭還沒扭過來,就感覺——
對方“嗖”的一下就縮回去了。
至于嗎?
他感覺今天的顧淵奇奇怪怪的。
遲煜看他,就見對方另一隻手正悄悄摩挲剛碰到的地方。
遲煜:“……”
察覺到他的視線,顧淵咳了一聲,道:“嗯?”
遲煜思忖兩秒後,還是決定先挑着重要的說,問:“後山是什麼寶地麼?”
顧淵朝屋裡面掃了眼,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出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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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煜靠在牆邊,凝神細聽,時不時給個反應。
“後山在他們這邊是福地,傳說那裡是被祝福過的,但入埋的條件也很苛刻,隻有經過大祭師的同意才能入埋。”
遲煜點頭,示意他接着說下去。
顧淵道:“埋在那裡的人不出十二個時辰就能死而複生,回到家裡。不過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記事。”
顧淵眯着眼,搜刮腦子裡還知道的細節。
遲煜覺着新奇,不由站直身體,“死了再複生,還不能人人都進,挑選條件是什麼?”
顧淵沉默了會,道:“不清楚,我之前去查的時候,村民支支吾吾的,隻告訴我後山是孟家劃分的福地。”
後山……福地,還有人死後埋在那,複活後不記事?遲煜突然想到一個人。
那就是合歸山的祭師,也就是他們同行的——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