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煜這一暈,還“夢”到了以前的事。
夢裡他的身份是靈宇仙首。
那天他剛做完一個天靈分配的任務,正巧路過一個叫“郝橋鎮”的地方。
左右閑着無事,想着回到仙都也是多躺那睡會,就在此地逗留了一陣子。
那天他正要走進一家面館,還在門口的時候,就見本來在位置上坐着的客人不知看到了什麼,紛紛避之不及的起身往外走。
他側身讓過一些人。
神仙是感覺不到饑餓的,也不用吃飯。但也許是這家面館讓他想到了以前在臨江生活的日子,鬼使神差的,他沒随大流,等人走完了才慢悠悠走進面館。
面館偏中間的位置,坐着個翹着二郎腿晃蕩的男人,牙縫裡塞着一根牙簽,正有一搭沒一搭的咬着。
長相看起來像個刺頭,眼神兇神惡煞,兩邊顴骨凸出,皮膚油黃,掃過來的時候帶着股狠勁。
仿佛下一秒就能挑事跟人打起來。
遲煜知道那些客人為什麼趕緊走了。
他一邊忽視男人的視線,一邊邁步到一桌子前坐下。
男人盯着他看了會,偏頭“呸!”把牙簽磨出來的碎屑吐了,然後指使坐在一旁的小孩。
粗裡粗氣沒好聲道:“做面去!”
小孩起身,放下手中編制的東西,幽幽朝遲煜看了眼。
小孩個子矮,立着闆凳站在竈台上,也才到腰那,笨拙地拿鏟子在鍋裡面舀着,廚房一陣叮鈴啷當。
樓梯邊上有一個女人,她見男人一直賴着不走,沒辦法,翻了個白眼走下去。
臨走前,站在她旁邊的兒子也想跟着下去,被瞪了一眼後,站在原地,拿着糖葫蘆不敢動了。聽到母親警告說:“快點吃,待會讓你弟看見了,還得分他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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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煜吃着剛端上來的面,不動聲色的朝小孩看了眼。
面說不上好吃,平常味道,最多有個鹽味。女人和小孩的位置離得不遠,小孩肯定也聽到了那話,但表情依然淡淡,像是早就習慣了,裝耳聾。
女人下樓後和男人吵了一架,男人不甘示弱,把一個茶杯扔到地上,氣狠狠地說:“不給錢老子今天就賴在這了,反正我沒活,那你也别想幹。”
女人氣結,又推又拽,想把男人推出去。但一個女人的力氣畢竟小,還沒過多久,男人就又賴到了他原先的位置上。
這次坐姿更加欠揍。
小孩抱着一堆東西,對兩人的打架無動于衷,木讷交代:“我出去玩了。”就走出了門。
女人在男人那兒落不到上風,街坊鄰居都在店門外看熱鬧也不來幫忙,女人不想掉了面子,隻能找小孩這個突破點破口大罵。
“你有這麼個叔叔,有誰能跟你玩啊!一天天的就知道出去玩,啥也不幹,就在家吃白飯!”
遲煜對這種家長裡短不感興趣,把錢放到桌子上,擦了擦嘴也跟着出去了。
走在路上,他被商販擺着的一個小偶吸引了注意,他想了那個小孩子。
當時小孩的眼神沒有一絲情緒,和提線木偶沒有什麼區别,仿佛對這種烏煙瘴氣的家庭早就司空見慣。
從東街一路逛到了西街,他正想原路返回去客棧的時候,就聽到前方一陣小孩子竊竊私語的交談,像是在密謀什麼。
他好奇拐了個彎,看清了那幾個小孩的樣子和站位。
“待會兒等到那個車到于府大門的時候,你負責把人引開。”
“然後胖虎你負責和二丫打架,主要目的就是把那些橘子,看見沒?”
指揮的小男孩說完這話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
原來是幾個調皮搗蛋的小孩子想搞事情啊。
遲煜覺着無趣,正要離開,餘光就瞥到車後面鬼鬼祟祟蹲着的一個人。
是面館的那小孩。
可能是小孩之前給他的印象就是無欲無求,對萬事都冷漠的态度,現下看到他眼睛亮晶晶,盯着那幾筐橘子的時候,還有些意外。
他難不成也想和那幾個小男孩合作?
興緻上頭,他四下看了看,找到一個圓石墩,坐了上去,好整以暇望向對面,偷偷關注那幾個小孩的計劃。
面館那小孩看歸看,但始終也不見動作,自始至終都沒有朝大部隊走一步。
反倒是出謀劃策的那幾個人,真的按照計劃成功引開的老闆,還把橘子車“不小心”撞倒了,裡面的橙黃散了一地。
那幾個調皮的小孩使勁往兜裡塞,塞不了就往懷裡撂,然後收獲滿滿的四下逃竄了。
遲煜一直盯着那小孩,見他在衆人跑了之後,才慢悠悠起身。挪到橘子跟前,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鬥争,躊躇了會兒,最終抵不過内心,拿了兩個橘子塞進自己兜。
遲煜倒不意外,在面館的女人和她兒子說的話,這個小孩肯定也聽到了,怕給他們增加負擔,所以找借口出去,走的時候可能連飯都沒有吃。
他又見小孩子在兜裡面搗鼓了半天,終于在裡兜可憐的翻出來兩枚銅闆,仔細的撂在了橘子筐跟前。
而後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遲煜看得想笑,也真的笑了出來。
小孩也隻是看着不愛說話,但實際上還挺懂事的,知道不問自取便是偷。
他明明資金短缺,卻還是在最後關頭拿出了自己兜裡面僅剩的兩枚币。
那群小孩的所作所為,蹲藏在車旁的小孩沒辦法阻止,但是他想自己可以幫的時候多幫一點。
遲煜一路跟着小不點。
最後在一家破舊的門面跟前看到了蹲在那吃橘子的他。
小不點邊吃邊在嘴裡嘟囔着,離得近了才聽清他說的什麼,“這是我買的,我沒偷。”
兩枚銅闆換兩個橘子,是他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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