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病。
秋餘甘暗罵汪去苦。
二十七歲的腦袋哪裡有十九歲的好使,她早快把這事忘了,唯一還記得的是,之後學校裡整整流傳了幾個星期的“文科小班某女生上晚自習時學死了”的謠言。
“我說這些,是希望你按時吃飯。”汪去苦又端上一盤北非蛋給她,“冰箱裡的食材當真是少得可憐,酒卻各種各樣,這不健康。”
秋餘甘心虛,移開目光,下意識地解釋:“我不常住在這,何必浪費食材,況且餓了,叫私廚帶東西上門做呗。”
這種解釋非常自然,似條件反射。
之前遇上政策變化,投資的兩部劇播不了,眼看着要公司走下坡路時,她當機立斷簽下對賭協議,忙中更忙,直接患上急性心肌炎。
她賭赢了。
但失去的錢能加倍掙回來,好身體難再得。
那段時間汪晏禮比專門的營養師和看護還細緻,熬中藥、做補品、拉着她散步運動...确實一切都是為她好。
可她無法忍受心底又癢又疼的恐慌。
體驗過苦日子的人富起來後,手心隻會越攥越緊,秋餘甘難以眼睜睜看着一分一角的錢自她面前溜走,空洞的數字是上好的養料,令膨脹的貪欲越腫越大,卻吸幹了軀殼的骨血。
瘋狂工作是秋餘甘的飲鸩止渴。
再次暈倒入院時,秋餘甘心底隻有一個念頭——
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金棺材裡。
可她活得好好的。
睜眼後,是西裝革履的汪晏禮,他守在床邊,沉郁中夾雜疲憊,望着愛人,那是一雙通紅且意味不明的眸子,籠罩在疏疏淡淡的水色中。
秋餘甘才醒來,看不真切,竟感覺裡面黑白難辨,愛恨難清。
但是,汪去苦眼中的神色異常分明。
隻有單純的愛意。
他見秋餘甘不吃略硬面包片邊邊,便伸手拿起盤子裡剩下的解決掉。
“汪去苦,你是狗嗎,撿我不吃的幹什麼?”秋餘甘将那一幕丢回心底,深吸口氣。
“可我以前就這樣吃的呀。”汪去苦低垂眼眸,十分無辜,一一細數着,“高中時,你愛吃食堂賣的豆角燒肉,于是我把我的肉夾給你;你不喜歡吃香菜,我也幫你挑;吃了哪些覺得不好吃,直接塞給我。”
“夠了,現在用不着。”
秋餘甘聽不下去。
汪去苦失落地應一聲,随即又揚起讨好的笑容:“你頭發松了,要綁嗎,皮套給我,我來幫你。”
“你倒是會岔開話題,行了,快點。”秋餘甘擺擺手。
“嗯。”汪去苦複又笑意輕松些,從前,他沒少給秋餘甘梳頭,指尖熟練地穿過發絲,綁出松散慵懶的麻花辮。
他順便給她整理衣服,将翻出來的襯衫領口壓回羊絨披肩下面
秋餘甘默默無言,不制止。
她确實隻習慣對方的親密接觸。
家中雖有請保姆,可她覺得不自在,且好保姆很少會在家政市場上流通,故而她家的三個阿姨僅僅能算聽話,做不到完全合心意。
而汪去苦是典型的眼裡有活。
唉......
秋餘甘頗為感歎。
汪去苦和汪晏禮的性格幾乎是大相徑庭。
也是,十九歲的歲數,年輕似翠綠松柏,舉手投足間頗具活力,而非那麼的陰郁、癡纏和哀怨,動不動就愛說命啊,死不死活不活之類的。
幾次住院後,汪晏禮勸她注意身體的方法比較果決,要麼熬夜熬得比她還狠,要麼幹脆不吃飯來氣她。
觀念的不和引來無端争吵。
最激烈的那回,秋餘甘對其大打出手。
本是結婚紀念日,蠟燭香槟齊備,白玫瑰插在水晶花瓶裡。
然而卻成了武器。
“啪——”
花瓶破裂,折射出蛛絲般的光網,映出秋餘甘眼中的偏執和惱怒:“汪晏禮,你當我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嗎,我比誰都怕錢還沒花完,人卻死了。
但我簽了協議,我不簽我不忙,難道要白白看着事業走下坡路?”
在這個時候職責她的健康問題,簡直是拖後腿。
“是嘛,愛惜身體是指我出差回來後發現,淩晨五點了你都不在家,還騙我說昨晚睡得早所以起得早。”汪晏禮怕秋餘甘被碎玻璃片劃傷,想攥住她的手腕離開這,“如果不是我看到你們公司宣傳号裡的視頻,知道你連夜飛去劇組探班,還被蒙在鼓裡。”
但秋餘甘在氣頭上,一把推開他。
汪晏禮冷冷斂下眼眸,語氣陰郁:“你不是最自私自利,不考慮其他人嗎。好,單純為了你自己,也做不到多多休息?”
究竟是探班,還是給深陷绯聞的什麼小男星江容蘇撐腰,可不好肯定。
他想。
“呵......”秋餘甘讀出他隐藏的醋意和不信任,怒極反笑,“從前你口口聲聲說愛我愛到死,行啊,有本事我累死了之後你來殉情,我才信你。”
誰知,汪晏禮竟不反駁,目光中凝着幾分恨,幽幽開口:“你怎麼知道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