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餘甘早非十九歲的小甜,記不太多汪去苦的作派,如今見他這般會扮可憐,一時竟沒厭煩,隻覺得新鮮。
她邊整理衣領,邊斜斜睨過去:“他是江容蘇,你不認識嗎,我公司裡目前最當紅的男藝人。”
目前。
這個詞用得精妙,畢竟娛樂場上風雲變幻快,往往今日當紅,明日立即變作昨日黃花。
秋餘甘不信江容蘇能長紅。
這也是她近來擔憂的事。
未雨綢缪嘛,總不能等頭号藝人徹底失去價值後再另尋替代品。
“原來如此,是大明星啊。”汪去苦眸光一緊。
哦,他想起來了。
江容蘇,是前夫哥列出的頭号下賤男人。
汪去苦面上不顯厭惡,溫和淺笑,神情中流露出些歉意,伸出手來問好:“失敬,既然是秋總手下的當紅藝人,應當非常受器重吧。你好,我是來陪秋總的人,目前暫時住在這,以後你如果想來見秋總,我願意嘗試幫你提前聯系。”
相比他的笑裡藏刀,江容蘇稍遜幾分表面和善。
江容蘇冷冷凝望着汪去苦,沒答話。
太像了。
這人簡直比汪晏禮還像從前的汪晏禮,目測年齡大約不超過二十,正好是陪伴秋總攜手度過困難時刻的歲數。
該死的汪晏禮為挽回感情也太不擇手段了,竟然學會送替身給秋總。
他仿佛又回到舊日,無力且孤獨,隻能眼睜睜看着心上人與對方的竹馬相伴離去,離他愈來愈遠。
“呵,你很貼心,但是想得太多了。如果我想請示秋總工作上的問題,完全可以親自打電話,再不濟還可以通過經紀人。”江容蘇雙手抱胸,任由汪去苦僵着動作,銳利妖冶的丹鳳眼裡盡是嘲弄。
半年前,秋餘甘和汪晏禮離婚,江容蘇高興得大半夜跑出去放鞭炮,還因此被狗仔跟拍,引來許多人罵他不講道德,公司緊急公關一番,才勉強遮掩。
故而,江容蘇見了他所認為的“替身”汪去苦,自然不肯露出半分好臉色。
可年輕時的汪去苦腦子靈活,仍帶有幾分自幼在偏心家庭中摸爬滾打出的無賴,裝得乖巧天真,卻是心機深沉。
他故作驚訝,夾雜一絲絲害怕,緊張地擡眸望向秋餘甘:“啊,秋總,難道這位大明星你生氣了嗎?您快讓他别誤會别誤會,我隻是...隻是想多替秋總做事。秋總,您不會介意吧,倘若您介意,我絕對聽話不繼續插手。”
十九歲的他彼時剛被汪家認回去,從前是毫無感情的養父母,如今是以冰冷目光審視他價值的親生父親,他自認物質條件變好了,然而親情依舊空空。
汪父好色,花花新聞多,子女們各個不省心,這些事拿到正經場面上難看至極,導緻他與各種官方評定、名譽稱号評選失之交臂。
若說他想僅僅做個富貴商人便罷。
但自古以來,又有幾個商人甘願隻當商人呢,他痛定思痛,一邊趕緊打掃家事,一邊忙去尋已考上複旦大學的私生子汪去苦。
他早就知道汪去苦。
當年汪去苦的母親私自有孕不被認可,生過孩子送去孤兒院,自己則拿錢出國,汪父不希望多個孩子來分家産,遂無意去認。
可如果孩子有出息,他還是非常樂意來摘果子的。
故而,汪去苦依舊覺得汪家與趙家沒什麼兩樣,隻不過是需要争搶的東西從幾個零錢、一張床鋪變成了股份和公司。
于是如今的他,可謂正處于腦子最好使的時候。
江容蘇被汪去苦的短短幾句話擊敗,氣結到無言反駁。
自從秋汪兩人離婚後,他一直認為自己有上位的機會,哪裡還記得居安思危,心性大不如前,難以隐藏真實情緒,同旁人虛與委蛇。
“我說,差不多得了。”秋餘甘嫌汪去苦太黏黏糊糊,一巴掌拍上對方大腿後側面,手感好,聲音是清脆,但因位置使然,顯得暧昧,“我和小江要談工作,你找點事做,除了不進會客室,愛幹嘛幹嘛。”
秋餘甘的生母秋霞是東北人、繼父是京城人,被認回去後寒暑假常住在京城,多年下來,口音中已不見吳侬軟語,顯得更為強勢潑辣。
“嗯,好的,秋總。”汪去苦卻仍帶些舊時口音,講起普通話清清潤潤的,尾音發圓,刻意溫柔說話時,實在像撒嬌。
江容蘇聽着,手指一用力,在掌中留下尖銳的痕迹,刺痛直鑽内心。
不過,秋餘甘因為已膩歪了汪晏禮的沉默冷峻,如今一看汪去苦頂着同樣的臉示弱,倒是觀賞得頗為興緻勃勃。
“秋總,我們快去談工作吧,我不知該如何選新本子,您給指導指導。”江容蘇觀她眼神,實在無法視若無睹,妒忌心作祟,側身一擋,隔開。
前不久演的古偶劇大爆後,江容蘇的咖位更上一層樓,于挑劇本這方面早不受束縛,想演什麼演什麼,但為表恭謙和仰慕,他先來尋求秋餘甘的意見。
江容蘇本不該獲得這般機遇的。
大學畢業後,有無良星探哄他進娛樂圈,簽約了黑心公司,日日被壓榨,直到某天偶遇秋餘甘,他方得知以前那位繼姐竟背靠大人物、手握影視公司,混得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