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失望還是松了一口氣，隻點頭“哦”了一聲。

一路上撿了太多石頭，岑商都要背不動了，她的泥闆上也密密麻麻全是符号标記，為了防止遺忘，岑商隻能在背後用文字标注符号代表的含義。然後她發現自己出現了很嚴重的提筆忘字的情況，上一回寫字還是在過冬前嘗試的，也就代表整整一年的時間她都沒有什麼機會再接觸或書寫漢字。

真害怕以後會變成目不識丁的文盲，岑商危機感爆棚，準備回去就把筆頭工作撿起來。哪怕沒有人看得懂，也不能讓文字這麼重要的東西從她記憶中消失。

除了岩鹽礦和皂角，岑商還在斑的領地中發現了一種植物，它的莖稈和剛生出的葉子背面都有一層白色的小絨毛，揉搓開莖稈，裡面植物纖維占比重很大，岑商懷疑這可能是某種可以制作麻布的植物。時間太早，它還沒有開花結果，她不忍放過，見周圍類似的植物還有很多，幹脆帶着泥土挖出幾株，準備帶回去移栽試試。

岑商悲催地發現自己遇到了人生中的重大難題，出門太遠收集的東西太多，為了減輕負重得扔掉幾樣，但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沒有一樣是舍得的。

囤積是人類的天性！

最後又得厚着臉皮拜托别人幫忙帶東西，他們每個人都很不理解地問：“你為什麼拿這麼多沒用的東西？”

岑商理直氣壯地叉着腰反駁：“才不是，你們等着瞧好了！但是這次還是麻煩你先幫我帶回去……”

就這樣，她不但把自己的藤筐塞得滿滿的，也成功把其他族人變成了自己的運送苦力。可惡，兩條腿的就是趕不上四條腿的，要是能搞一匹驢或者騾子就好了。

她告訴自己接下來無論看見了什麼都絕對不可以再沒有節制地往兜裡劃拉，負重行走肯定是影響人體生長發育的，而且也會造成一定的勞損。在這個不知養生為何物的遠古時代，如果她都不注意點，那原本壽命就短的族人可真要既沒享受到好處，又要提前累出個好歹來了。

可當隊伍行至東邊丘陵地帶時，岑商又走不動道了。

在山坡上，那一團團移動的白色動物，光是用眼睛看都能想象到它濃密的毛發是多麼的柔軟與溫暖。

“綿羊！我要綿羊！”像前世商場裡鬧着要玩具而在地上哭鬧的熊孩子一樣，岑商指着正在啃食嫩芽的小白羊們提出了任性的要求。

“為什麼？”疤問。

“你想象一下，如果用它的毛織成襪子，甚至是手套、衣服、褲子等等穿在身上，是不是既舒服又暖和？”

岑商的話給了族人們極大的想象空間，有時候想象會比現實更加美好，于是大家很快都覺得抓一隻羊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問題是如何抓一隻野生綿羊呢？

疤的主意是找幾個身強體健的人，趁羊不備抓它的後腿。

“不不不，你還是沒适應發展的趨勢，作為人，我們應當使用工具。”最簡單省時的方法是用套索，在繩子的一端打結，留出圈口，再把繩子另一頭穿上去，使用的時候拿住圈口和繩身，甩動着向目标物投擲，隻要能套到頭或者羊角就成功了。

岑商很快做了五個套索，疤甩動了幾下繩子：“真好用，你怎麼會這麼多？”

“如果你們都用腦子而不是用蠻力去解決問題，能做出更好用的東西。”岑商開始每日一激勵，教育就是要潤物細無聲嘛。

族人們爬上了附近的樹木，等受驚散去的羊群重新回來吃草，疤給每個人分配好瞄準的羊隻，用手指比了三個倒數，同時扔出套索。

“抓到了！”

“跑了……”

“我也抓到了。”

大部分羊反應迅速地四散逃離，最終他們抓到了三隻，一隻公的頭上長有螺旋狀的角，兩隻母的沒有角。

野綿羊可不像牧民們的羊群一樣乖順，三隻羊激烈地掙紮，又扭屁股又蹬腿，還想頂人，費了好一番勁兒才讓它們适應了現狀，安靜下來。

它們身上的毛發蓬松卷曲，均為白色，拉直後和岑商的手掌齊長，應該有十厘米左右。

用黑曜石匕首割下一小撮，在手心揉搓，岑商幸福地眯起了眼。

好軟和，紡線織成毛衣一定很舒服！

時間不早，族人直接用套索當牽繩，拉着三頭羊繼續上路。

登上這片丘陵的山頂，放目向東看去，視線所及之處盡是一望無際的平原，那條最為寬廣的河流蜿蜒朝東流去。

那邊會是海嗎？如果是，那她對于居住地位置的猜測範圍就小了很多。

“商，下來，回去了。”狼在半山腰大聲呼喊，岑商戀戀不舍地轉過頭，踏上回程。

走到那條有黑曜石的河流附近，疤帶人去敲石頭，岑商在蘆葦叢裡摸蛋，可惜這次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不但沒有找到蛋，反而踩了一腳污泥。

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沖洗幹淨雙腳，族人們也采集好了黑曜石，這裡離山洞已經很近了。岑商擔心着旺财的肚子，可她腳底磨出了水泡，腳後跟疼得和要斷掉一樣，想走也走不快。

不止是她，所有人都是這樣，在領地範圍内巡視都如此疲憊，可以想見當初如果被血臉族逼上遠途遷徙的路會有多麼凄慘。

岑商無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個血臉族的小男孩。在意識到對方可能是智人後，她崩潰過，愧疚過，但唯一沒有的是後悔。

物競天擇，适者生存。她的複雜情緒是現代文明社會遺留的桎梏，但在生存面前，它們就像故事一樣，是虛假的。

出來一趟，經過這七天的冷靜思考，岑商已經想通了。

直立人和智人的鬥争中誰是勝利者是幾十萬年之後現代人該去探讨研究的事，而現在，她隻要自己和族人都好好地生活下去就好。

岑商決定不再逃避，她要面對小男孩的存在，接受渺小又自私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