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琤表情微妙。被他這麼看着,聞淙仿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繼續道:“咱們小區不是要求了得按時吃一日三餐嗎?我白天上班,實在沒時間買菜,就連農貿市場到底在哪兒都沒搞清楚,思來想去還是隻能厚着臉皮來你這兒蹭飯。”
甯琤:“……”
聞淙聲音更輕了,臉上甚至浮出一抹微妙的薄紅色,眼神也局促地亂飄,又叫:“哥,我知道應該給你請醫生的,可是……”
不等說出個所以然來,甯琤已經開口打斷:“不用。”
接着,他視線終于轉開,去看旁邊依然在響的鍋子,明知故問:“你在做什麼?”
他是半點兒都不想去醫院那種地方,可這話就沒必要和新來的鄰居說了。
被岔開話題,聞淙也松了一口氣,帶着興緻回答:“是粥!熬了挺多呢,哥,你待會兒可不能隻喝一碗。”
甯琤無動于衷,問:“你看冰箱了嗎?”光喝粥怎麼能吃飽?
聞淙笑了,回答:“沒有。我其實不會做飯,熬粥已經是挺大進步了,就這還是好不容易跟人學的。”
甯琤聽着,對此沒有評價。
他目光又落了下去,看着聞淙那一身鮮紅色。
哪怕不是血,這一身也足夠磕碜。甯琤揉了揉眉心,又問:“你的衣服是怎麼回事?”
“我不是美術課老師嗎。”聞淙解釋,“今天上課的時候有幾個學生鬧了矛盾,我去拉架,結果一不小心弄翻了水彩,搞了一身,還說回來以後清理一下呢,結果你……咳咳,就沒顧上。”
“矛盾?”甯琤挑眉。聞淙看上去也對廚藝話題被放過松一口氣,繼續給他描述:“我也鬧不太清楚怎麼回事兒,原本好好在講台上闆書呢,就聽背後一陣兒鬧。回頭去看,已經有個小孩兒把另一個摔地上了。
“一個個才幾歲大啊?就氣勢洶洶的。你是沒見那場面,摔了人的小孩兒騎在被摔的身上,捏着拳頭就要往人身上砸!可吓死我了,不知道什麼仇什麼怨。
“我一邊拉架,一邊讓其他學生去叫班主任。等班主任來了,終于能騰出手問問發生了什麼。不管是純粹欺負人,還是因為其他事有矛盾,總得有個由頭吧?可問來問去,都不肯好好說。
“不光兩個當事人,坐在周圍一圈兒的其他學生也是,怎麼講都是不知道。
“我原先還琢磨,是不是被欺負的那個孩子不敢得罪人,所以特地找了個他課間上廁所的時候去問,可還是,唉。
“對了哥,”講到這裡,聞淙話鋒一轉,眼神裡帶了點期待,“你認不認識什麼在隔壁小學上學的孩子?我想着,要是他們在學校不願意說,到了學校外面會不會願意透露一點。”
甯琤看着對方衣服都沒來得及洗,卻還在用手比劃“一點點”的樣子,有點想笑。
但真笑出來是不可能的。他想了想,倒沒拒絕對方的懇求:“我在群裡給你問問吧,不一定有結果。”
聞淙笑了:“實在問不到也沒什麼。好了哥,咱們先吃東西!你放心,我認認真真看過生活指南裡做飯那一部分,保證不出問題。”
甯琤“嗯”了聲,倒是相信這話。要是真有什麼問題,物業肯定已經來敲門了。
在青年忙活着舀粥的時候,他拿了手機,難得地在業主群裡發了消息。
“有沒有鄰居家孩子在隔壁上學?有點事想請教一下。”
等待。
無人理會。
幾分鐘後,甯琤無奈地把手機屏幕送到聞淙面前,“要不然你還是繼續在學校那邊下功夫吧,問問班主任呢?”
聞淙撓撓頭,“沒事兒,再等等。其實也和班主任溝通過了,但他說不用管,班裡沒人違反《學生守則》就行。你說怪不怪,都打成那樣了,竟然還不算違反?”
他念念叨叨地吐槽着班主任實在太教條,最後總結,實在沒有消息的話自己就再試試抓學生。
甯琤可有可無地點點頭。這個話題便算告一段落了,兩人很快轉移陣地,到餐桌那邊吃東西。
光是粥肯定是不夠的,但甯琤也有點懶得操持了,于是從冰箱裡拿出了現成的涼菜。
“這個味道還不錯,”他給聞淙介紹,“是小區裡有那種家庭小作坊做的,隻在内部賣。我也是在群裡看到,所以試着買了點。”
聞淙眨巴眼睛:“嗯嗯。”嘴巴應聲,筷子一點兒不動。
看出對方的猶豫,甯琤勸:“你别看它看起來紅,其實不辣。”
聞淙小小聲:“但我真的很不能吃辣啊。”
甯琤皺眉:“可你光吃粥肯定吃不飽。”
聞淙:“那我多喝點。噸噸噸。”
甯琤看着他,一時也有點拿不準要不要繼續勸了。
在日複一日的業主群讨論中,他模模糊糊地摸索出了一個道理。
寫在生活指南上的“一日三餐”可能并不是對明月灣的居民來說真正重要的東西,“不要讓自己處于饑餓”狀态才是。
他加起班來不是沒有過錯過飯點、兩頓合成一頓的時候,照樣半點兒事也沒有。
但同樣的,有天半夜,他好不容易交了設計稿後随手打開群看,裡面正有人在到處請求鄰居們,希望能分得一點食物。偏偏時間實在太晚,大夥兒都睡了,喊了半天都沒得到回複。
甯琤倒是琢磨起自家冰箱有什麼剩的東西,可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屋門已經被敲響了。
“咚咚咚!咚咚咚!”
“有人在嗎?有人嗎???”
“給我吃的,給我!!!”
他後知後覺,原來群裡那個人,就是住在自己隔壁的鄰居。
也就是聞淙之前那位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