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格外安靜的夜晚，于是牆壁發出來的、“咕叽咕叽”的動靜就愈發明顯。

可除了最初時悄然看過外，接下來的數個小時，甯琤都緊閉着眼睛。

哪怕他耳畔的聲響越來越大、酸臭味也越來越清晰；

哪怕到了後半夜，他的床鋪開始晃動，不遠處的小桌旁傳來沉悶的“咚”響……

有什麼落在了地上，那“咕叽”聲登時更大了，像是某種吞咽。

甯琤依然沒有任何反應，保持着綿長的呼吸，一直到了天亮。

他照舊是被鬧鈴喚醒的。新的一天，薄薄的陽光已經落在屋子裡。甯琤坐起來一看，眉頭便皺了起來。

“怎麼搞這麼亂？”他不太高興地念叨，“東西撒得到處都是……呃。”

怎麼還有本書正卡在地上，上一半在空氣裡，下一半已經沒入地闆、不見蹤迹？

甯琤無語了半分鐘，眼看每日放水時間已經要到了，他幹脆選擇眼不見心不煩地下床到盥洗室。

好消息是【紅鏽】沒出來作妖，壞消息是外間的霧色竟然仍在。

雖然比昨晚淡了不少，可甯琤完全沒法确認，這是因為太陽出來了、有什麼隻存在于白天的東西将其驅散大半，還是昨晚【明月灣】在和【霧】的鬥争中取得少許進展。

他眼神動了動，一邊刷牙一邊打開了業主群。如果沒有記錯，昨天小區裡的樓棟數是18，而現在——

嗯？

物管會竟然已經發出通知了，說秋冬季節到來後，趁着草木本就枯落，他們請了人來對整個小區進行滅鼠滅蟲工作。

那位勤勤懇懇的袁代表還解釋，其實夏天那會兒他們就接到不少業主反應小區裡有老鼠了，隻是市面上的滅鼠靈基本都會對植物造成污染，所以才把工作留到現在。

“所以，大家今天最好還是不要出門。”她總結，“等到滅殺工作結束了，我們也會在群裡通知的。”

甯琤“咕噜噜”地漱過口，将水吐幹淨了，在群裡問：“大概要等到什麼時候？”

财袁廣進：“今天下午吧。五六點，應該不會更晚了。”

差不多就是隔壁光明小學放學的時間。

甯琤很難不把二者聯系在一起。據他所知，榴花市現存的、規模大一點的小區中都存在物管會這樣的業主組織，而同樣在其中挂職的社區、街道工作人員往往會将上級那邊得到的消息及時告訴他們，通過這種方法完成【清醒】的人類對榴花市整體情況的把控，以及對其他人類的保護。

有了物管會的通知，不光是明月灣，其他地方的普通人類小孩今天都不會去學校了。

既然如此，聞淙待會兒要面對的，恐怕……

等等，聞淙呢？

意識到自己漏了什麼的時候，甯琤揉了揉眉心。

他快步去到自家門口。拉開門一看，聞淙果然已經在外面溜溜達達了。見甯琤出來了，他立刻燦爛笑道：“哥！早上好。”

甯琤随意地“嗯”了一聲，目光在這位鄰居身上上下掃過。

别說，聞淙的狀态還真不錯。眼下半點青黑都沒有，一看就是昨天晚上睡得很好。

但甯琤在讓開位置、把人提溜進來的時候，還是問了對方一句。

聞淙綻開一個露了八顆牙齒的标準笑容：“哥你不是說了嗎，讓我好好睡，那我肯定聽你的。”

這應該是實話。甯琤點了下頭，開始琢磨早晨又要吃什麼東西。

丸子太複雜了，他不打算再做。可冰箱裡的肉的确還有很多，既然這樣……

“早上吃椒麻肉絲，”他說，“我去準備這個，你煮一下粥。”

“這麼豐盛。”聞淙喜滋滋地跟了上來，“我就知道在哥這兒能吃到好東西。”

甯琤沒理他。

聞淙開始東張西望。看到客廳裡掉在地闆上的零零碎碎時，他明顯驚訝了一下，卻還是繼續說着：“其實昨晚地震……唔，是地震吧？動靜還真挺大。但我想到哥你就在隔壁，四舍五入咱們就是一起睡的，就覺得特别安心。”

甯琤：“……”

甯琤有股強烈的揉眉心沖動。他一邊給鍋子裡接水，準備待會兒煮肉，一邊幽幽地看旁邊的聞淙。昨晚忍下去的話這會兒還是講出來了，是：“你很開心嗎？”

聞淙立刻警覺起來，回答：“也沒有。就是……想到哥親手給我做飯，就特别高興。”

甯琤沉默一下，扭過頭，又去看窗外的霧。

他輕輕地與聞淙說：“你沒加小區的群，應該不知道。榴花市已經發了統一通知，讓大家今天不要出門。

“不過，我想，應該還是有些在意孩子學習進度的家長送小孩到學校。”一頓，“比如，咱們之前見過的那位朱姐。”

聞淙一愣：“朱陸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