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是突如其來的,還是一早就蟄伏着,隻是自己一無所知而已,秦離不知道。她隻看見,一覺醒來,鋪天蓋地是新冠疫情的消息,人人自危。
是像2003年非典那樣嗎?但那時候她還小,沒有概念,現在卻真切感受到恐慌在蔓延。網上什麼平台都在讨論新冠,明目張膽的,隐晦暗示的,大家不知道由來,隻是擔心自己會受到影響。
離過年還有不到半個月,有傳聞,南城馬上要封城了,好多人連夜開車逃回老家。
好像一下子就亂了。
一大早,媽媽已經出門買菜了,秦離跑到藥店,擠在人群裡搶到最後兩包口罩和不知道治什麼的藥,總之先買了安心。回來時,媽媽已經在客廳裡了。
看見秦離從外面進來,媽媽有些詫異,但她還悶着氣呢,低頭擇菜,不跟秦離說話。
秦離這時也沒心情跟她怄氣了,将買的一大包藥和口罩放在桌上,湊過去,邊幫她擇菜邊道:“老媽,最近外面到處在傳新冠疫情的事,安全起見,你之後别出去買菜了,我點外賣讓人送吧。這段時間都少去人多的地方,實在要出去,把口罩戴上。對了,别等老爸來南城了,不如我們回老家過年吧。”
秦離雖然覺得不至于像網上說的那麼嚴重,但心中也惶惶不安,想尋個安全區。
“哪兒那麼誇張哦。我也看到說新冠的了,都是些小道消息。國家出手,幾哈就控制到了。我最近正在和老同學談開勞務公司的事,現在火急火燎就跑了,别個咋想喃?”
“哎呀,之後再談也是一樣的嘛。”秦離勸着,但媽媽堅持,她隻能換個思路,“那不行喊老爸過來嘛,我們今年就在南城過年。”
“莫想一出是一出,你老漢還要上班,哪是說跑就能跑的。”
秦離沒轍,隻能抱着手機一遍遍地刷,跟蹤最新消息。昨晚想的什麼找工作都被她抛在腦後。
過兩天吧,等媽媽正事談完,她一定要勸說趕緊回老家。
然而,計劃沒有變化快,還沒等媽媽那邊談完公司的事,關于新冠疫情的新聞正式公之于衆,各地的管控規定也很快出來,雖然沒到封城的程度,但确實是不允許大家随意流動了。
老爸作為公職人員,更是不允許輕易離開本地。他給秦離打電話,讓她們就好好在南城家裡呆着,聽社區的安排,如果缺物資或者有什麼情況,他再想想有沒有什麼辦法。
但秦離心裡清楚,遠水解不了近渴,老爸的力量也是有限的。況且,他的聲音聽上去也很疲憊,這些天他們單位所有人都被安排了防疫工作,從早到晚行動着,壓力很大。
“好的,我知道了,老爸你放心,還有我在呢,沒事的。你也要小心啊,天天在外面跑,一定要注意安全防護。”
放下電話,秦離的心裡并沒有語氣上那麼輕松。這麼多年,這是她們一家三口第一次不在一起過年。況且媽媽還生過大病,若是真的沾染那可怕的新冠,說不定就……
媽媽的情緒還不太好,這次,家裡的重擔似乎是真的完全壓在秦離身上了。
媽媽狀态确實不太好。在發現事情并不如她所想,完全超出計劃外,而且還不能外出後,她的情緒失控得很厲害了。
“這個撒子新冠到底是浪開回事嘛。我們本來手續都要走完了,而且剛好還有個合适的項目,不用像之前那樣跑來跑切,現在又要打水漂了!”
秦離心裡也慌得很,但強壓住安慰她:“别急,現在全國都是這樣,也沒辦法,等過陣子肯定就好了撒,我們再等等,就當休息了嘛。”
但事情并不如大家所期望的那樣。
很快,整個城市好像被切割成了一個個社區。每個社區都像一座孤島,靠自己的人力和不知怎麼形成的規則運行着。這個年就這麼沒滋沒味地過完了,除了過年那兩天流水般的祝福,秦離感覺更多的依舊是被疫情的消息淹沒。
管控還在繼續,稍微出格的行動軌迹似乎都成為了衆矢之的。線下,每個人都用防備的眼光看着其他人,用口罩将自己隔絕開,人和人的距離被拉得好遠。甚至連小狗似乎都成了危險因素,聽說了其它城市強行進門消殺寵物的新聞,秦離自此隻敢在深夜帶小狗在樓下的那一小塊草坪遛一遛。
隻有網絡上,大家才可以肆意交流來往,吐槽現實,再沉溺在虛拟的快樂之中。
秦離很适應這種封閉生活,要是可以,她能在床上躺好幾個月,看小說打遊戲,和陌生的網友聊天,如果不用擔心物資,不用走出房門就要面對媽媽的話。
與秦離不同,媽媽是個十分需要線下社交的人,而且讨厭任何阻隔。之前即使在家休養,她也堅持每天都要出門,有時是和老友聚會,有時隻是遛狗時和小區其她住戶閑聊,這些都是她的心靈力量。然而現在這些都無法實現了,她不能随意出門,即使出去面對的也是一張張冰冷又警惕的眼睛,甚至連臉都看不見。
更不用說,好不容易重新開始的事業輕易沒了,還不知道前路在哪裡。